難道就為了其口中的百姓？

為了多救助一些貧苦百姓，而不舍得吃羊肉，多吃豬肉，甚至連鼠肉都吃過......

這無論怎么想，都太過匪夷所思。

但看李象表情，又做不得假。

眾人心里咯噔一下，若這位東安郡王所說是真的......眾人心驚不已，一個念頭在心頭升起......這位東安郡王莫不是要做圣人吧......

嘶，最人還不滿足，一個十三歲少年郡王......圣人。

堂上沉默片刻，馬周劉德威與孫伏伽三人眼神交流，達(dá)成一致。

孫伏伽面無表情說道：“此事尚有待查證，待三法司查清證據(jù)，會上呈陛下，由陛下發(fā)落。在這之前，還請東安郡王在大理寺稍住上幾日。放心，大理寺有靜舍，不會辱沒了閣下。”

“放心，如何不放心?！崩钕筮B連點頭道：“就算大理寺卿給李象住狗窩，也沒關(guān)系的，畢竟李象連老鼠都吃過，還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聽得這近乎諷刺的話語，孫伏伽臉色當(dāng)即如同便秘一般，卻發(fā)作不得。

李象還沒完，又轉(zhuǎn)向劉德威：“還有，辱沒就辱沒了吧，李象又不是沒被人欺凌過?！?

聽著這近乎提醒般的話語，劉德威只能捏著鼻子再次保證道：“請郡王放心，本官會為郡王做主的，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那李象便放心了?！崩钕笮Σ[瞇的伸手入懷，在劉德威瞪圓的眼睛中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劉德威只能讓人接下，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更閃過一道駭然。

李象又轉(zhuǎn)向馬周，這讓后者不禁緊張起來，怕這位郡王也擠兌自己。

李象開口了：“至于御史大夫，李象自是放心的，沒有什么想說的。只是想寫一封信，麻煩御史大夫轉(zhuǎn)交。”

“交與誰？”馬周暗暗放下心，問道。

李象接下里的話，讓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劉御史。”

“這......”馬周為難。

不過有了李象之前的話，倒也不會認(rèn)為李象是在寫信打擊報復(fù)，只是為難這有些不合規(guī)。

“還望御史大夫不要誤會，正所謂天子有諍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諍子，雖無道不陷于不義；故云子不可不諍于父，臣不可不諍于君。

此銘言，陛下日夜踐行之，所以才有了魏公征，王公珪等一眾諸公面刺陛下，指陳朝弊。陛下一概虛心納諫，造就了這貞觀十幾年的治世，天下晏然，四海升平。

有陛下珠玉在前，李象只是想效仿一下罷了，寫上一封信勉勵劉御史繼續(xù)當(dāng)大唐的諍臣，也感謝其指出李象的錯誤，希望今后不忘繼續(xù)勉勵李象，李象感激不盡。”

聽到“諍子”一詞，馬周劉德威心中一動，忍不住心思發(fā)散。

聽到“希望今后不忘繼續(xù)勉勵李象”，劉德威心中微妙，馬周動容。

唯有孫伏伽全程古井無波。

“好吧，馬周便應(yīng)下了?！瘪R周沉吟過后說道：“不過會先奏陛下，陛下若同意，馬周便轉(zhuǎn)呈劉御史?！?

“多謝御史大夫。”李象躬身行禮。

馬周起身還禮。

這一幕看得劉德威心里不是滋味，他如何看不出，這位東安郡王，似乎對馬周有一絲獨特的仰慕。

反觀對他的觀感，就有些“平淡”了。

當(dāng)然，換過來說也成立，他對東安郡王的態(tài)度也不如馬周。

馬周對東安郡王，似乎有些過于親近了......

李象被請去靜舍了。

堂上安靜了一會，孫伏伽目光投來。

劉德威知道何意，在這堂上，東安郡王所說出的任何一句話，交出的任何一物，都是證言，證據(jù)。

他默默遞過了手中的紙。

孫伏伽看完后沉默，馬周看了忍不住狠狠皺眉，有些憤意，但終是忍下了。

因為終由陛下定奪。

接下來，三人迅速敲定了后續(xù)調(diào)查安排。

具體如何，當(dāng)然不能由東安郡王一人分說，一切都必須拿出確鑿的證據(jù)。

刑部大堂。

由主事審問，侍郎，郎中，員外郎陪審，劉德威坐鎮(zhèn)。

“堂下何人？”

“王方翼”

“籍貫？”

“太原王氏”

“可認(rèn)識東安郡王？”

“認(rèn)識”

“認(rèn)識多久了？”

“近三年”

“與東安郡王是何關(guān)系？”

“民間結(jié)義兄弟”

......

王方翼被帶下去，膽戰(zhàn)心驚的狗兒被帶上來。

“姓名？”

“李狗兒”

“籍貫？”

“不知”李狗兒茫然搖頭：“狗兒是孤兒，是大郎哥哥撿來的?！?

“可認(rèn)識東安郡王？”

“不認(rèn)識”李狗兒再次茫然。

“李大郎可認(rèn)識？”

“認(rèn)識，他是大郎哥哥。”

“李大郎待你如何？”

“......”李狗兒突然低下頭去啜泣。

堂上劉德威突然振奮起來，以為有內(nèi)情，只聽到狗兒紅著眼睛道：“狗兒拿大郎哥哥當(dāng)父親看的?！?

劉德威一下子如泄了氣的皮球，癱了下去，任由主事詢問，然后李狗兒被帶下去。

然后一個籠子被抬上來，掀開蒙布，一只壯碩如牛犢般的黑狗露出來。

劉德威來了精神，踱步下來。

“這就是東安郡王口中的那條‘官狗’？餐餐吃牛肉長大的？”

黑狗也不叫，任由他圍著籠子打量，直到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逗弄時，閃電般的出口，差點將他的手指咬下來。

這突然的一幕嚇得劉德威連連后退，差點一屁股跌坐地上，也讓一眾屬官大驚，紛紛圍上來。

劉德威臉色蒼白，卻是再不敢靠近。

黑狗被抬下去，一位位老嫗被請上堂。

“姓名？”

“孫王氏”

“如何認(rèn)識的李大郎？”

“老嫗也是李大郎撿來的，若不是李大郎，老嫗早就餓死了。是大郎救了老嫗，給了老嫗活路?！崩蠇炐跣踹哆?，十足的老人模樣。

“你們一日吃三餐？餐餐有肉？”

劉德威盯著老嫗，目露精光，很少有鄉(xiāng)野村婦能逃過他這雙眼睛。

“是”。

“可吃過牛肉？”

“沒有”

“羊肉呢？”

“吃過”

劉德威精神大振，這可跟那位東安郡王言語不符啊，他不禁嘴角露出笑容。

“李大郎可曾吃過羊肉？”

“沒有，羊肉貴，大郎說留給我們吃，他吃豬肉就好?！?

“......”劉德威皺眉。

“李大郎吃過......老鼠？”

“吃過，大郎說老鼠肉賤，省錢?！?

“......”劉德威沉默。

“牛肉被誰吃了？”

“狗”

劉德威再次沉默。

“牛肉哪來的？”

“有時是大郎提回來的，多數(shù)是豬小娘送來的。”

“豬小娘”劉德威默念，看著筆吏記下這個名字。

一位，又一位老嫗被帶上來。

“為何只有十五人？豆腐坊不是有二十位老嫗嗎？”劉德威皺眉發(fā)問。

“回尚書，這十五人還是各處尋回來的，豆腐坊老人早就被趕走了?！笔窒滦⌒囊硪砘胤A：“尚有五人下落不明。”

“砰”劉德威狠狠一拍幾案，嚇得堂上一跳。

“果然是自尋死路?！眲⒌峦溃骸伴L安縣西市，西市署，常平署，平準(zhǔn)署三署可都抓回來了？”

“回尚書，上下一干人犯，盡已抓獲到案?！笔窒驴瓷瞎賾B(tài)度，悄然為此事定了性。

“嗯，嚴(yán)審，重判?！眲⒌峦柭暤?。

一句話決定了一干人命運。

說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