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好手，當為殿下所用。”侯君集呈上雙手。

“善”

李象吐出一字，為這場熬鷹之旅畫下句號。

然后親自送走侯君集，返身的剎那。

“勿動，動則殺你。”

一柄劍從后方橫在了頸間。

李象頭顱微動，便從劍尖上傳來一股冰冷殺意，隱隱割破了他的皮膚，他干脆不再動。

他淡淡道：“你欲做什么？”

“我欲做什么？”后人之人冷笑，恨聲道：“該我問你才是，東安郡王，你方才送走的人是誰？”

“這不關你事。”李象皺眉，停頓了一下，淡淡道：“荊軻，莫要自誤。”

“不關我事？”荊軻咬牙道：“其他人不知，我卻看得分明，那夜我們對戰之人便是他......你可知我俠社死了多少兄弟？你為何要放走他？”

“我再說一遍。”李象冷冷道：“我要做什么，你還沒資格知道。”

身后沉默一瞬，荊軻突然問道：“哥哥知不知道你所做之事？”

“你可以自己去問他。”李象說道。

荊軻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他冷笑道：“你可以放走他，但你無法阻止我去殺他。”

說完抽劍，繞過李象。

“你可以試試。”李象面無表情。

荊軻表情不屑，繼續向外走。

下一刻，他面色一變，提縱身體，翻滾到了數米外。

“咄”一支箭插在了他方才所站之地。

三尺長的箭支，遠比普通箭支要長的多，飾以雕翎，尾部猶在震顫。

可見射出它的弓力道之強勁。

荊軻抬頭觀察前方，面色陰晴不定。若不是他反應快，已然被釘在了地上。

李象站在一側，雙手抱胸，云淡風輕。

荊軻不死心，身體左右橫跳，利用飄忽的走位迷惑對方。然后瞅到時機，一縱便是數丈遠，如靈狐般輕巧，更如鶻般迅捷。

幾個眨眼，便到了圍墻下。

他狠狠一踏地面，便欲縱身翻過圍墻。

“咻”

下一瞬，一道犀利破風聲當頭射來。

荊軻面色再次一變，千鈞一發之際，只能咬牙強行改變了方向，退了回去。

“咄”

一支箭，擦著圍墻，插在地面。

荊軻不死心，再次嘗試，可是又被箭羽逼了回來。

他雖快到極致，但箭羽更是快到不可思議，竟每次都預料到他突圍之處，堵死了他翻閱圍墻的道路。

他所謂的迷惑走位，在對方眼里，彷佛成了笑話。

那隱藏在暗中的射箭之人，深不可測。

前方圍墻不足六尺，不過一人高，放在往常荊軻不許借力，便能輕易翻過。可是此刻，卻成了天塹，讓他難以逾越。

荊軻心中發狠，突然返身朝李象沖去。

竟打的挾持李象以作突圍的打算。

且他心思狠毒，之前幾箭已然摸清了射箭者的所在方位，這次故意背對對方，與李象呈一條直線。

射箭者若射出這一箭，他有把握能躲過，但那位東安郡王可就......哼。

荊軻始終戒備著背后，可是他沒有聽到破風聲，一絲聲響都沒有。

看來對方投鼠忌器了。

哼，不射，那他便抓住東安郡王，幫自己出去。

荊軻冷笑一聲。

那位東安郡王，近在眼前。哼，小小年紀，倒是冷靜非常。可是，任你身份如何高貴，又能如何。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而今他距離對方，不過一步。

荊軻伸出了自己的手，直抓對方脖頸。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上心頭，荊軻駭然失色，強行改變方向，移動了幾寸，避過了身體。

眼角余光一閃，一縷頭發飄落。

荊軻站穩身體，東安郡王距離他仍是一步。

這一步，竟如若雷池一般。

他沉默良久，問道：“方才那是什么？”

李象面無表情，視若無物。

這份輕視，深深刺痛了荊軻的心。

他腳步踏出，可是終是又收了回來，這讓荊軻覺得恥辱無比，可是他終是沒有勇氣踏出去。

就在方才，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死危機。

若他不避，也許掉落的就不是頭發了。

李象終是將目光投在了他身上，目光帶著審視，似乎要將荊軻整個人解剖。他搖頭道：“你終是沒有忠誠之心，不愧能做出跟蹤哥哥的事來。”

荊軻面色巨變，前所未有的變色，激動道：“不，我沒有......”

然而對上李象的目光，他聲音一滯，澀聲道：“那時他還不是‘哥哥’，只是社首。自從認了他做哥哥，荊軻便再也沒有做過對他不敬之事。”

他目光近乎乞求的望向李象，似乎在說自己說的全是真話。

李象心中一顫，認識荊軻以來，他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這幅認真表情，李象從未見過。

然而不管他說的真假，李象都不能給他回應。

而且李象心里明白，他真正想對誰說的人，不是自己。

荊軻慢慢低下了頭，低聲道：“原來那個射箭之人，是你為哥哥派去的。”

“我說過，我與他的關系遠比你想象的親密。”李象淡淡道。

“是么”荊軻苦笑：“可是，我們卻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從未對我們提起過你。”荊軻低聲自語。

李象沉默。

“我察覺的出來，方才射箭之人與前次不是一人，他箭術雖高，但比前次那人弱了一籌，我雖然短時間突圍不了，但他也殺不了我。但前次那人，我沒把握在他箭下逃生。”荊軻抬起頭來：“是我小看了你，如此神箭手，你竟有兩人。”

李象還是沉默，荊軻說的前次之人是薛仁貴。

“哥哥他是不是受了重傷？”荊軻問道。

李象默然點了點頭。

“傷得可重？”荊軻緊張道。

李象盯著他，這份關心不似作假，他最終搖了搖頭：“性命無憂。”

荊軻重重松了口氣，一瞬間，浸出一身冷汗。

李象見此，唯有沉默。

“哥哥真的說了讓你照顧我們么？”荊軻突然問道。

“真。”李象沉聲道。

荊軻沉默，良久，他苦澀一聲：“荊軻要讓哥哥失望了......”

李象瞳孔一縮，預感到了什么。

“幫我與哥哥說一聲，荊軻下輩子再追隨他建功立業。”荊軻聲音低沉道。

袖中，李象握緊了手。

荊軻說完，慢慢走了回去，身影有些落寞。

李象渾身緊繃，呼吸急促，這一幕讓他有些熟悉，似乎前世有個畫面與此重合了。

不同的是，那是拿弟弟的命為自己鋪路的宋三郎與他的炮灰弟弟們。

一瞬間，李象有恍若隔世之感。

不，我不是宋三郎，我是李大郎。

李象搖頭，強行驅散了迷茫。

雖然同樣不擇手段，可是他為的不是自己。

驅使他做這一切的，從來不是一己私利。

“我想問問，哥哥知道我跟蹤他之事么？”荊軻驀然回頭，低聲問道。

“不知。”李象沉默片刻，嘆道：“我沒告訴他。”

荊軻如釋重負，感激道：“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