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侯君集平息下來,嘲諷道。
“不,雷霆雨露,庸人自擾。”李象正色道:“侯君集,本來一戰后,要么我抓你回來,要么你逃走。而你反其道而行之,跟我玩越王勾踐,忍辱負重那一套戲碼,我也如你所愿陪你演上一場,可是你不該生出邪念。”
“這次只是給你一個小教訓,你把別人當玩物,那我便讓你親自嘗試一番被人玩弄的滋味。”
“豬小娘是我的朋友,不管你是想扳回一城也好,挫我顏面也罷,還是想達成交換,逼迫我讓步,都在我這里行不通。”
“還有,不管是真牛肉還是假牛肉,我給你你才能要,我不給你你不能伸手。”
侯君集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冷笑,到最后沉默。
李象沉聲道:“侯君集,認清形勢,如今你的身份,是階下囚,生死握于我手。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歸附我,我放你回去,并助你再進一步;或者選擇拒絕,我殺你以絕后患,自認熬鷹失敗。”
“你就不怕我曲意臣服?回去立刻反悔。”侯君集思量良久,突然說道。
李象淡然一笑:“我能敗你一次,就能敗你兩次。不過,你這人心胸狹窄,非是丈夫,我不會七擒孟獲,你在我這里沒有第三次。只要第二次被我抓到,我會毫不猶豫殺掉你。”
侯君集一滯,他看出了李象目光中的堅定,移開了目光。
“你所說的助我再進一步?又是何意?”侯君集皺眉問道。
“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李象淡淡道。
“哼”侯君集聞言嗤笑:“你以為自己是誰,亂放誑言,我便相信你?自己也不過初為一縣令,如何可做到這些?”
“取代房玄齡便可,你以為很難,但前方擋你腳步的不就房玄齡一人么。”李象眸子平靜,好整以暇道:“為百官之首......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你......”侯君集變色,有片刻的被人戳破心事的驚慌失措。
“還有,你說錯了,我說的是歸附我,不是臣服。”李象搖頭道:“你這種人是不可能臣服他人的,縱是表面服,心中也不服。”
侯君集剛欲反駁,李象不無嘲諷道:“陛下你都能反,你會臣服我?”
侯君集一滯,臉色有些難堪,有種被人撕掉臉皮,露出血淋淋血肉的感覺。
他陰著臉一聲不吭。
李象見了,不禁搖頭,侯君集為人陰險,狡詐,縱是被人當面道破,自己也絕不可能承認。
歷史上,謀反事發,侯君集被投入大牢,他女婿賀蘭楚石詣闕告發他,李世民親自審問他都不承認。
最終賀蘭楚石當面對質,他才不得不認。
當著李世民,當著確鑿證據他尚如此,李象不覺得侯君集在自己面前就能低頭。
“所以,我無需你臣服我,正如你不會心服我,我也不會相信你。我只要你歸附,為我做事,我給你想要的。”李象淡淡道:“你我各取所需。”
侯君集沉默了,他沒想到李象竟如此坦誠。
一時不解李象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
說他是君子,他為人坦率,不屑欺騙;說他是小人,是因為他十足的小人做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思來想去,侯君集找不到李象欺騙他的理由,正如李象所說,他大可以一刀殺了自己。
若他不是口無遮攔的“要吃牛肉”,李象說不定真會與他虛與委蛇,陪他把戲唱下去。
是自己橫生事端,惹了李象,所以才遭受一番羞辱。
如此說來,還真是他咎由自取。
侯君集心中憋悶不已。
“結為朋黨?”良久,他抬起頭來,沉聲道。
“暫時而已。”李象直接告誡道:“既然要你歸附,自然是以我為主,我來發號施令。”
“我要知道,你如何能讓我得到我想要的?”侯君集正色道。
李象既然不讓他臣服,侯君集心里就不是那么抵觸了,如今利益當前,侯君集終于擺正了姿態。
一個郡王,一個吏部尚書,此刻開始像販夫走卒一般開始討價還價。
“簡單,排除異己而已。”李象對他說道:“首相之路,有我無人。”
這一聽就是陰謀手段。
雖然不愿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李象玩陰謀勝于他。
一念至此,他面色認真了些,直接問道。
“我該如何做?”
“先扳倒李世績。”李象淡淡說道。
“李世績?”侯君集皺眉,頗為不屑。然后狐疑的盯著李象,對他的判斷,他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哦,你看不起李世績?”李象眉毛一揚,故意拉長聲音道:“是啊,你是玄武門五大元勛功臣,食邑千戶,遠超眾臣。你貞觀四年,就已遷兵部尚書,俄檢校吏部尚書,參議朝政。
貞觀九年從李靖平吐谷渾,貞觀十一年,授陳州刺史,改封陳國公。次年,又擢拜為吏部尚書,官拜為光祿大夫。
貞觀十三年,統軍滅高昌,攜大勝而歸。
而這些年李世績在哪?
他一直在地方州縣,任都督,一任就是十六年不得動彈,連朝堂的大門都沒進來過。”
侯君集皺起了眉頭,他終于察覺了異樣,李象絕不可能贊揚他,他如此說一定別有用意。
果然,李象話音一轉:“然而,你侯君集狂妄自大,自毀前程,讓陛下放棄了你。轉而提拔起李世績,欲擇他而取代你。”
“你胡說。”侯君集聞言大怒,反駁道:“一派胡言,李世績一無能之人,如何能取代老夫?”
李象搖頭,侯君集的表現無異于惱羞成怒,這正說明他被戳中了心事,害怕了。尤其那句“陛下放棄你了”更是讓他心生惶恐,借憤怒掩飾恐懼罷了。
李象并不解釋,而是說道:“那么,陛下當年提拔你,欲你取代李靖,這你不能反駁吧?”
侯君集沉默。
“大唐立國,李靖打下大唐一半江山,而那另一半則是陛下。此事很多人心知肚明,但功高蓋主,非臣子之福,亦非君王所愿看見,最終功勞被高祖記在了河間郡王李孝恭頭上。
陛下心知李靖之能,繼位以來,重用無二。
貞觀四年領兵滅東突厥,貞觀九年領兵滅吐谷渾,都是其統帥,再無人能讓他做副,也沒人配讓他做副。
貞觀九年滅吐谷渾那次,你就是其麾下將領之一,對吧?”
侯君集難以反駁,仍是沉默。
李象繼續道:“但兩次滅國之功,加上李靖年事已高,確實功高難賞,陛下能做的,唯有把他高高供起來,再讓他立功是不可能了。
這非陛下苛待功臣,而是保全臣子之道。
但大唐不能無帥。
那么李靖的位置就必須有人接替,而一開始陛下是想讓你侯君集接位的,將你定位為帥才,而尉遲恭程咬金李世績等人不過是將才。
所以陛下才讓李靖教你兵法。”
“有此事乎?”李象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