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的清晨,暖陽高懸,昌平君身著一襲華服,踏入呂府。
入得呂府,昌平君先是去拜見了呂家家主呂不韋?!皡蜗啵嗳瘴匆娔铣?,晚輩還以為您病了呢,如今看來風采依舊啊?!?
呂不韋身著一襲黑袍,腰束玉帶,微微頷了頷首,說道:“老夫老了,精力早就不如從前了,再加上這幾日發生了些事情,這才向王上請求在家修養幾日?!?
昌平君緩緩入座,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輕聲說道:“可是因為阿軻的事?”
“晚輩聽聞阿軻前幾日突然回了咸陽,隨后便入宮受了杖刑,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晚輩也不知是真是假,這才來看看。”
呂不韋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僂了些許,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消息屬實,軻兒傷勢頗重,這段時間怕是難以行走了?!?
昌平君霍然起身,聲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語調:“阿軻與王上乃是舊識,王上怎會下如此重手?這其中莫非有什么誤會?對了,阿軻為何突然回了咸陽?”
呂不韋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是些小事,老夫擔心軻兒在蜀郡過得凄苦,心中倍感思念,這才自作主張召其回咸陽。”
“本以為王上能體諒老夫,未料想這點小事竟觸怒了王上,以致招來這般禍事?!?
言罷,呂不韋輕輕搖頭,長嘆了一口氣,似是在懊悔自己的莽撞之舉,又像是對秦王的行徑感到十分不解與失望。
昌平君聽罷,面露關切之色,說道:“呂相,既知阿軻遭此變故,在下自當前往探望,且晚輩也許久未與舍妹相見,思念甚切,不知她是否與呂軻一同回到咸陽?”
呂不韋微微點頭,抬手示意道:“絮兒自然是跟著軻兒回來了。昌平君思妹心切,盡可自行前去。他們此刻應在府中后院養傷休息,只是昌平君前往莫要驚擾太久?!?
昌平君拜別呂不韋腳步匆匆地朝著后院走去。
行至后院,只見呂軻正虛弱地躺在躺椅上,熊絮則端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藥湯,正輕輕吹著,試圖讓那滾燙的藥汁稍涼一些以便喂給呂軻。
昌平君見狀,不禁微微駐足,感嘆道:“沒想到當年那個貪玩的小丫頭,如今竟也知曉照顧他人了。”
熊絮聽見聲音轉過頭去就見到昌平君站在眼前,她先是一愣,隨即猛地放下湯藥,起身快步撲向昌平君。
“兄長!”
熊絮帶著哭腔喊道,一頭扎進昌平君的懷抱。淚水奪眶而出,哭訴著:“兄長,你可算來了。阿軻他……”
昌平君輕輕拍著熊絮的后背,待她哭聲稍緩,便微微拉開些距離,看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笑著說道:“絮兒莫要再哭了,你如今已是嫁為人婦,再這般輕易落淚,可就不像樣子了?!?
說罷,昌平君松開熊絮,穩步走到呂軻身旁。他低頭凝視著呂軻,見其臉色偏白,心中不禁一緊,輕聲安撫道:“軻弟,你受苦了。王上這般行徑,確實有失偏頗,實在不該如此對你。你且安心養傷,日后的事情,我們再從長計議。”
呂軻微微抬起頭,眼中滿是疲憊與感激,扯出一絲苦笑回應道:“兄長親自前來探望,軻感激不盡。至于以后,唉,王上此舉著實令人心寒,軻這段日子在蜀郡不說有多大功勞,光苦勞也不少,奈何...”
昌平君也是一聲嘆息,緩緩說道:“近來朝中局勢動蕩,王上的日子也不好過,心情難免煩躁焦慮,行事或有失當之處。軻弟,你也莫要太過介懷?!?
呂軻強撐起身子,叫來張丘低聲吩咐幾句,張丘很快取來一把椅子,擺放在合適的位置。
呂軻微微抬手,示意昌平君入座,緩聲道:“兄長,許久未曾暢談,今日正好,且坐下說說話?!?
隨后呂軻又命張丘奉上茶水。
昌平君依言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輕嗅茶香后,小啜一口,贊道:“軻弟,你這茶葉,如今在秦國可是珍貴之物,我平日里也難得一品?!?
呂軻微微一怔,面露疑惑:“兄長位高權重,怎會如此?莫不是在財源方面出了問題?”
昌平君無奈地苦笑,放下茶杯,輕輕嘆了口氣:“唉,你有所不知,如今朝中局勢混沌,各方勢力明爭暗斗,為兄不得不花費大量錢財打點。如此一來,手頭自然就不像往昔那般寬裕,日子也過得緊巴了些?!?
熊絮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的交談,待昌平君話落,她忽然眼睛一亮,開口道。
“兄長,輕舟商會近來發展順遂,如今正籌備開拓國外市場。兄長在楚國威望頗高且人脈廣泛,若能作為楚國代理加入進來,憑借商會的盈利,兄長日后便無需再為錢財之事煩憂了。”
呂軻聽了熊絮的提議后,微微皺起眉頭,垂眸陷入沉默。
昌平君見狀,心中雖對這能插上商會的機會著實有些心動,可面上還是強壓下那隱隱泛起的欲望。
昌平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擺了擺手說道:“絮兒啊,這商會的規矩向來是不介入朝政,我身為朝臣,身負諸多職責,若是貿然加入,那豈不是壞了這規矩?此事斷不可行,不可不可。”
呂軻聽完昌平君的回答不禁露出欣賞的神色,要知道趙太后、嫪毐和嬴成蟜可都是對輕舟商會所蘊含的雄厚財力極為重視,為了從中獲取利益,各施手段。
而昌平君如今竟能不為所動,如此輕易地拒絕這般巨大的誘惑,著實不簡單。
昌平君表面上云淡風輕地拒絕了,可心底里實則對從輕舟商會獲取利益渴望至極。他深知那商會擁有的財富能極大地緩解自己當下的困境,可他更明白,此刻絕不能將這份急切表露出來。
呂軻與嬴政之間的關系如今尚不明朗,嬴政的心思難測,呂軻后續到底會站在哪方還未可知。
而且呂不韋身為呂軻背后的支撐,必然也時刻關注著商會的一舉一動。
在這般復雜的局勢下,昌平君清楚自己必須得從長計議。若是貿然插手輕舟商會之事,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火燒身,非但得不到想要的利益,反而會讓自己陷入極為被動的局面,到那時可就悔之晚矣。
所以哪怕心里再渴望,也只能暫且按捺住,等待合適的時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