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厭和杜荷跟在管家張丘身后,雖然二人依舊互相憋著氣,就好似兩頭斗氣的公牛,恨不得再狠狠瞪對方幾眼,可此刻二人心里也明白,這會兒不是繼續爭斗的時候,便暫且將那股子怨氣壓了下去。
他們一邊走著,一邊不自覺地把視線都放在了呂府的布局之上。呂府的景致著實令人眼前一亮,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回廊蜿蜒曲折,處處透著精巧與用心。尤其是路過那片花園時,更是讓二人眼前為之一振。
只見花園之中,一片人工開鑿的小湖宛如一塊溫潤的碧玉,湖中央還有一座精致的中庭,以小巧的石橋與岸邊相連,四周環繞著幾株垂柳,細長的柳枝垂落在湖面,隨著風兒輕輕搖曳。
杜荷不禁微微睜大了那雙本就細長的眼睛,語氣中少了幾分陰陽怪氣。“這呂府的布局我從未見過,似乎不是我秦國的制式。”
張丘呵呵一笑,說道:“這座府邸乃是我家大人親自設計,杜家主沒見過也是正常。”
張厭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時不時地往四處瞟,足見他對這處建筑布局的認同。
張丘帶著張厭和杜荷二人,穿過一段回廊,緩緩步入了客廳之中。
一踏入客廳,那寬敞的空間便讓二人眼前一亮,偌大的客廳里擺放著兩排椅子,雖說相較于客廳中央那把主座而言,它們的做工略顯沒那么精細,少了些精雕細琢的紋路,但那簡潔大方的樣式,依舊足以讓張厭和杜荷大吃一驚。
要知道,蜀郡地處偏遠,交通頗為蔽塞,與外界的交流往來向來困難。呂軻在咸陽的那些‘發明創造’,如椅子、炒茶、白糖等,在蜀郡并沒有多少流入。所以此刻,看到這一排排椅子出現在眼前,二人著實感到有些新奇。
張丘伸手禮貌地示意張厭和杜荷二人在這客廳之中稍作等待,隨后便轉身快步朝著內室走去。
待張丘離去后,原本還帶著些許孩子氣般斗氣模樣的張厭和杜荷,此刻都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瞬間正經了不少。他們端坐在椅子上,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目光交匯。
張厭率先打破沉默。“這呂軻呂郡守自來到蜀郡后做了不少事,我雖久聞其名,可一直未曾真正打過交道。今日見這呂府的布局和這些稀罕物件,越發覺得這位大人不簡單。”
杜荷輕輕點頭,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說道:“我聽聞這呂郡守年紀很輕,如此年輕卻能在咱們這蜀郡做出這般諸多的事兒來,著實令人驚奇不已。”
說到這杜荷話鋒一轉,接著道:“只是蜀郡的情況你我都清楚,光成都本地的氏族大家可就不少,他如今能如此這般大刀闊斧地推行舉措只是因為還沒有觸及那些人的利益罷了。且看看他以后如何施為再下判斷。”
張厭聽了這話,也是不住地點頭。“你說的不錯,蜀郡要治理起來可不是光管好手下那些官員就行的事。各家大族的勢力相互交織,這小郡守短時間內能把使喚得動眾人,這并不驚奇,畢竟大家一開始也都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背后有多大勢力。等他們摸清了情況,再加上這日子一長,那可就不好說了。”
就在兩人這般交談之時,客廳的門被輕輕推開,兩位身著素雅服飾的女仆人手捧著茶盤,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走了進來。女仆人走到張厭和杜荷二人跟前,微微欠身行禮后,便動作嫻熟地將茶盤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拿起茶壺,開始為二人倒上茶水,隨后又退出了客廳。
杜荷端起茶杯,輕輕嗅了嗅那茶香,說道:“這茶香倒是別致,以前未曾聞過這般味道,想必又是郡守帶來的稀罕玩意兒。”
張厭也好奇地看著那杯中的茶水,咧嘴一笑道:“這些玩意確實新奇,但再新奇也不過是個物件,最重要的還是人。”
二人說到這兒,都微微皺起眉頭,各自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一口茶水。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呂軻身著一襲簡約的青衫步入了客廳。
張厭和杜荷二人見到來人,趕忙站起身來,恭敬地朝著呂軻作揖拜見,口中齊聲說道:“拜見郡守大人。”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抬眸打量著呂軻,在親眼見到本人之后,心中不禁再次感嘆,這呂軻竟然比他們相信的還要年輕,果真是年少有為啊!
呂軻見狀,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輕輕擺了擺手,說道:“二位家主客氣了,快快請坐。”
說罷,呂軻率先走到客廳中央的主座前,從容地坐下身來。
張厭和杜荷二人這才又微微欠身,謝過之后,依言緩緩坐下。
待眾人皆入座后,呂軻也不做過多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道:“本郡守在蜀郡全力推行捕蝗一事,想必二位家主應當已是有所耳聞。”
張厭和杜荷對視一眼,齊聲說道:“略有耳聞。”
呂軻微微頷首,繼而又道:“昨日陳家家主陳梁,在城中大肆散布捕蝗乃是違抗天譴之說,致使不少百姓對捕蝗之事心生恐懼與抵觸,不知二位是否知曉此事。”
張厭和杜荷二人又齊聲說道:“不知。”
呂軻輕輕擺了擺手,神情平和地說道:“無妨,如今二位知曉了,本郡守想聽聽二位對捕蝗之事有何高見?”
張厭沉思片刻率先開口。“大人,依在下之見,捕蝗一事自然是利民之舉。只是這過程中,所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著實...”
杜荷微微抬起下巴,打斷道:“呂郡守,依在下之見,如今這蜀郡的百姓因連日來搶收莊稼而疲憊不堪,體力和精力都幾近耗盡。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強行驅使他們去捕捉蝗蟲,恐怕會適得其反,引起百姓的傷病,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
呂軻說道:“捕蝗一事并不會耗費百姓過多的體力,而且只要百姓捕捉到足量的蝗蟲,便可前往郡所兌換銀錢。對于百姓來說,無疑是在秋收之后的一份額外收入。”
“只是如今城中百姓被陳梁之言唬住不敢妄動,不知二位家主是否愿意協助本郡守號召百姓捕蝗?”
張、杜二人面露難色,欲言又止。“這...”
呂軻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二位對這椅子和茶水感覺如何?”
呂軻見狀卻并未流露出不悅,反而是輕輕笑了笑,岔開了話題。“二位對這椅子和茶水感覺如何?”
張厭愣了愣,說道:“這椅子倒是新奇,坐上去腰背都能挺直,感覺十分舒坦。”
杜荷也微微點頭,說道:“這茶水也是妙極,滋味醇厚回甘,與我平日所飲之茶大不相同。”
呂軻笑了笑,又道:“二位皆是成都富商,不知是否聽過輕舟商會?”
杜荷細長的眉毛不禁微微皺起,片刻后,緩緩說道:“大人所說的可是那個前些年才剛剛建立,卻在極短的時間內火速崛起,進而稱霸整個秦國各行各業市場的超級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