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一縷輕煙,從無邊的混沌與劇痛中緩緩凝聚。
成風“睜開”了眼,卻看不到自己的軀體,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唯有思維還在流動,仿佛一縷無所依憑的風,漂浮在一片浩瀚無垠、閃爍著幽藍色星光的空間。這里沒有上下,沒有左右,只有無盡的深邃和寂靜。
“我這是在哪?”
“我……死了嗎?”
忽然,一股極致的危險感降臨!一只純粹由陰影構成的、巨大無比的黑色巨手,無聲無息地自星辰深處探出,帶著湮滅靈魂的冰冷氣息,朝他這縷微弱的意識狠狠襲來!死亡的寒意瞬間刺透靈魂深處。
就在成風即將被觸碰的剎那,一團溫暖而柔和的橘黃色光芒,如同最堅韌的護盾,輕柔卻堅定地包裹住他,將他猛地從那黑暗巨掌下拽離,將那可怕的威脅與浩瀚藍星一同拋在身后,墮入另一片……
……極致的、純粹的黑暗。
仿佛過去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成風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觸目所及,是極致而純粹的黑暗,沒有一絲光,沒有一絲聲息。冰冷與死寂如同厚重的繭,將他緊緊包裹。
這是何處?是夢境?還是死亡的彼岸?
沒有答案。
一點微光在意識的邊緣亮起。成風仿佛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秀發如墨,在虛無中無聲飄拂,那輪廓,是刻入靈魂的容顏。
“凌依!”成風在心中無聲地吶喊,拼命想伸出手去。
可觸碰到的,只有虛無。
那光影構成的少女幻影,似乎有所感應,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滴晶瑩如鉆石般的淚珠,無聲滑落,墜入永恒的黑暗。隨即,她的身影從指尖開始,一點點化作細碎的光塵,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仿佛最后的告別。
最后一點光塵湮滅的剎那——
轟——
無數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星河,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洶涌地沖入這新生的意識核心!
一幕幕景象瘋狂閃爍、重疊、交織:
一個清冷的少女,對著“我”輕聲囑托:“去吧,你將代表世間的正義,清除那些深藏的罪惡。”
燦爛的夕陽下,銀杏樹葉金黃,那個少女用力揮著手,喊聲穿透時光:“成風,保重!我會等你回來!”
無數次,“我”的黑色劍鋒之下,無數張扭曲、驚恐、哀求的人類面孔如同被擦除般化為虛無。
銀杏樹下,少女輕柔的聲音對“我”說:“請......保護好他。”
舊城區的高樓陰影里,“我”如同蟄伏的幽靈,冷冷地凝視著下方那具緊張搜尋的獵影戰甲,以及駕駛艙里那個熟悉的“我”。
陰暗的巷道,“我”第一次看到刑天時,恐懼壓得“我”喘不過氣。
一處高樓,“我”目睹兩具獵影戰甲(正是在選拔基地羞辱巴魯的兩人)正卑鄙地對一具戰甲發動偷襲。下一秒,“我”的身影如死神般降臨,漆黑的劍光無聲掠過,偷襲者瞬間化為虛無。
“我”看到刑天的劍鋒劃過,兩個獵影戰甲便化作虛無。
“我”看到“我”手持著我的劍,帶著憤怒與決絕向“我”砍來。“我”本可輕易避讓或反擊,但腦海中回響著她的囑托:“讓他贏吧”。
“我”遠遠看著銀杏樹下的少女,她仰望著天空說道:“成風,你終究帶著同胞來消滅我了嗎——”
“我”看著樹下面熟悉的悲傷的面孔,心中沉痛萬分。“我”下定決心要守護你,哪怕是讓“我”死。
“我”感知到那毀滅性的能量鎖定她。千鈞一發之際,“我”帶走了她。
黑暗中,少女將雙手伸向“我”,溫暖的橘黃色能量包裹住“我”的軀殼。
少女看著“我”說道:“成風,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成風,再見了……”
……
絕對的黑暗里,一個比黑暗本身更幽邃、更沉重的陰影,緩緩地、堅定地站了起來。
“我”終于懂了。“我”既是成風,亦是刑天。
“傻瓜……即使你與全人類為敵,我也會堅定地選擇你……”
黎明時分,晨色如霧。凜冽的寒氣在空氣中彌漫,令人瑟瑟發抖。
一道比夜色還要幽邃的黑暗身影,如同從虛無本身中凝結而出。
沒有任何預兆,如同它的出現一樣突兀,下一刻,這道黑影便如同被風吹散的墨跡,徹底消失在冰冷的晨靄之中。
仿佛從未存在過。
又仿佛,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