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然后是有關雪奴的事情。雪奴被救回后一直躺在床上，開始昏迷。雪奴不說話，也不手舞足蹈，很安靜。那不是她的性格，雪奴是那種風風火火的人，哪怕是睡覺也不甘平靜。以前曾和她在一個床上睡過很多覺，我怕她鬧，就疊了兩個被窩，結果第二天醒來她都會鉆進我的被筒。為了改掉她這個毛病，有一次我在她睡覺的時候把她捆綁在床上，次日清晨醒來，雪奴終于沒有挪出自己的被窩，但我卻不知為何跑進了她的被窩。如今想來，那真的都是宿命。看來我們這輩子誰也離不開誰，是注定要綁在一起的。

雪奴的衣服顯得很凌亂，有些地方已經撕裂了。我不知這是被人打的還遭人凌辱了，反正看后很讓人心疼。以她的性格，肯定是反抗被人打的。于是我拿出一件洗的異常干凈的衣服準備給她換上。

深夜給病人換衣服很不方便，但我不可能找李白幫手，盡管他極有可能會表示愿意。

為了看得更清楚，我把蠟燭放在床頭的木柜上。剛把雪奴衣服換上，卻一個不小心把蠟燭碰倒。蠟燭在木柜上滾了幾圈正好落到雪奴換掉的衣服上，瞬間便燃燒起來，我嚇得啊的一聲尖叫。門外的李白聽到后撞門而入，一看著火了，上前幾腳把火苗踩滅。我卻嚇的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李白問我有事沒。我搖頭說自從聽說那個大廳著火后，一看到火就暈眩。

李白說：“幸虧我在外面，否則你已經被燒熟了。”

我定了定神說：“快別貧了，趕緊把雪奴換掉的衣服處理掉吧。”

李白安慰了我一下拿起雪奴的衣服出去了。

為了防止雪奴被人發現，我騰空了那口用來裝衣服的大箱，在里面疊放三層厚厚的錦被。箱子是用松木做的，李白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鑿出幾個氣孔。

雪奴每天只能進一些米湯蜂蜜之類的流食。我看著難過，特別是在她日見消瘦的時候。

然而沒過幾天，李白的房間進了盜賊，奇怪的是沒有丟失任何東西。我見被翻得狼藉的房間氣呼呼地說：“你睡覺是死的啊，自己被偷了估計還不知道。”

李白悄悄對我說：“那不是偷，那簡直是搶——盡管沒有搶走東西。當時我正睡覺，突然感到脖子上一涼，然后聽見一個聲音說，別動，我刀法很爛的，所以只好把刀磨得很鋒利，你當心別碰壞我吃飯的家伙。他說這話，我哪敢動，只好用眼睛的余光使勁的瞟，發現四五個大漢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翻箱倒篋找東西。最后又一句話也不說全都走了。”

我聽李白這么說又擔心起來，安慰說：“說不定那人刀法真的很爛，怕和你打才只好偷偷摸摸的搞襲擊。”

李白說：“問題我發現那些人都是武林人士，這小小的昌明縣不知何時聚集的。這些人出入縣衙如入無人之境，不是一些山賊綠林能做到的。最令我苦惱的是他們既不為財又不圖命，實在讓人費解啊。”

我悄聲問：“有沒有可能是縣衙的人，抑或那天我們在地道中看見的那些人？”

李白點點頭又搖搖頭。

“雪奴？”我與李白異口同聲的喊道。

看來也只有雪奴能解釋當前的事情，可為什么他們單單去李白的房間而沒有去我的房間呢。我使勁的想，結果把腦袋想成兩個那么大也沒想出所以然來。但我們仍是擔心，那群不明身分的人既然能隨便出入李白的房間，說明我們的腦袋對他們而言就如自家樹上的果子，隨時都可以摘取。我們不想死，因為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因為我們還要為社會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還要為祖國的繁榮昌盛鞠躬盡瘁。

當然還要為人類的繁衍生息作出自己的努力。

我于是急煎煎的跑去問崔敬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連縣衙都不安全，那昌明縣還有安全的地方么？

崔敬昌說：“你是在懷疑我的執政能力么，我可是連續三年政治評審都是優秀的。昌明縣別說有強盜了，就是小毛賊的毛你都找不到一根！你說李公子遭搶了，但不知他少了什么東西啊。”

我不懂政治，回答不了，更何況李白的確沒有少什么東西，而且最重要的是李白仍然活蹦亂跳的活著。看來官員怕麻煩，古今亦然。

回來后李白卻拉住我悄悄對我說：“也不是沒丟東西，我的東西的確沒丟，但雪奴的東西丟了。”

我奇怪：“雪奴的東西怎么會在你那？”

李白說：“就是前幾天你換掉雪奴那件帶有血跡的衣服，被你還燒了個洞的那件。”

我說我記得。

李白說：“當時你讓我拿出去處理，我怕扔在縣衙被人發現，就先帶回了屋，后來也把這件事給忘了。剛才我去你屋看雪奴的時候才想起，回來卻怎么都找不到了，不會是你拿的吧？”

我說：“沒有，不就一件破衣服么，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的，真是一點城府都沒有。”

但李白還是感覺有點怪怪的，于是出于種種原因考慮，他終于作出一個決定，就是辭官逃離。

以前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辭官歸隱，如今李白為保全性命而遠離廟堂，真不知哪個更高尚。但我一直懷疑陶淵明也有可能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他有先見之明拿得起放得下，也為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被迫無奈才作出那種抉擇的。

這事，放在中國，難說！

李白辭官這件事迅速在昌明縣政界傳播開來，很多人都勸李白留下，因為李白是他們遇見最好的領導之一——最好的位置還得為崔敬昌留一個，他才是他們最終的領導。一個捕快悄悄把我拉到一邊問怎么才能把李書吏留住。他說李大人真是好，不收禮還辦事，兩袖清風，不帶走一片云彩。對下級也比較好，沒脾氣，他一次吃糊涂面沒帶錢，李白剛好經過，就替他付了，感動的他把家里菩薩像都換成了李白。另外為人廉政，不亂搞，沒小蜜。

我對他說李白沒你想的那么好，回去趕緊把他的像換下，他還沒有死呢。最后作一下聲明，李白是有小蜜的。小蜜就是我。

由于國情的原因，唐朝時候做官已經很不容易了。比如說你送禮，并不是你想送就送的，還得走門路。前面我已說過，李白是不收禮品聘金的，很多人沒辦法只好曲線送禮，最后我這就成了腐敗的溫床。

古往今來，中國人最頭疼的就是送禮，想來沒有一個人愿意把家里的東西往外送。但是這事幾乎成了一個習俗，關鍵時刻中國人都有這么一種慣性的。

其實后門本不是門，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