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塔爾塔羅斯
- 時間維
- 段者文
- 2054字
- 2024-11-17 15:32:23
婕拉應該是安全了。我忽然想起我很久沒去那個地方,四處彌漫死亡和腐敗氣息的墳地,教堂的后院。也許,我應該去看看它了。
黑夜低沉的哽咽,像灰色的雨淅淅瀝瀝的落在我肩上,一陣寒冷。我站在一塊墓碑前,黯然不語。只是靜靜望著豎石,碑上沒有碑文,沒有姓名,紙一樣的空白。斯特蘭告訴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墓。斯特蘭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石碑上沒有刻文。
墓旁沒有蔥籠的雜草,也沒有枯黃的落葉,我知道斯特蘭來過。碑前的那束花顏色雖然暗淡,但一樣暗香不敗,像斯特蘭虔誠的心一樣不會變質(zhì)。
教堂的鐘聲悠悠地響起,如生命末的警示音,但這墳地可不是我的停留。等到最后一鳴鐘聲落下,我會轉(zhuǎn)身離開。獵風走得很疾,吹得很響,我的鼓膜有些疼,臉干的要裂開,但我還是自然的走在凜冽地風里,走在曠蕩的街道。
黑色的城墻,靜謐的街道,旖旎景色都沒有絢麗耀眼的彩色,是灰色主調(diào),如被黑暗襲噬,如白紙被浸染。
我擦拭完傷口,昏沉的躺在床上,感覺炎熱得像要蒸發(fā)了。不知道是睡眼惺忪,還是暈闕。我模模糊糊聽到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又短又尖,細聲細語,感覺又噼里啪啦,充滿活力。帶著點若有若無的虛偽,加上似非似實的天真。完全沒有婕拉的那種天然,直覺告訴我,隔壁的女孩有問題。
沒過一會兒,我好像是要睡著了,聽見門口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又起又落。我慢慢爬起來,走到門的旁邊聽了一會兒,把門打開。發(fā)現(xiàn)一個金發(fā)女孩站在我門口,睜著大眼睛,看著上身赤裸的我,她的視線從我的頭移到腳趾,然后伸出手撫摸我清晰的肌肉線條。
我問她:“你這是做什么?”
她冒昧的說:“你會收留我嗎?”
我讓她進來了,出于什么原因,我當時也沒想。我倒了一杯水給她,然后抽著煙坐在她的面前。她像是靦腆,獨有韻味。唇間翕動,說:“先生,你是很厲害的人物嗎?”她說“先生”的時候,加了多余音節(jié),聲線顫抖。我立刻取了一件大衣披上。
她真的是在害羞,粉臉微暈,輕輕低下頭,問我:“你會幫我嗎?”
我問:“幫你什么?”
她靜靜地看著我,用那種很女人的眼神,目不轉(zhuǎn)睛。我想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貢獻自己而讓我?guī)退黾虑椤N彝耆梢圆挥镁芙^,這送上來的廉價美色,可我還是把她送了回去。
她搖著頭,無辜的看著我,像是在說什么。我回頭的那一霎,聽見空氣里她溫軟的聲音。她說:“我的時間到了。”
當我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斯嘉麗,她死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為何她說的這句話,如此相似,像是從同一張嘴里說出來的。我瘋狂的尋找她的身影,翻遍了好幾個房間。然后跑下樓,在街道的角落尋找她的身影。當我抬頭望向一個陽臺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她,她飄逸的金色頭發(fā)蹁躚在風里,嘴角微微揚起笑容,她對我笑,像黑夜里的月光一樣,那么明亮,那么美麗。
在0.5秒的瞬間,她的笑容越靠越近,我忽然感覺頭暈目眩。她漏長的身影,猶如格拉默刺穿長生樹,狠狠地扎在我的腳下。粘稠的液體濺滿了我的臉龐。我回想著她向我撲來的那個笑容,努力的把它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
冷風撲打在臉上,像子彈一瞬劃過,血液欲將蓬勃涌出。我靜靜地站著,望著天空無盡的黑暗,望著身旁再也不會爬起來的女孩,想起她剛成熟的臉龐,幻聽她清脆天真的聲音,跪倒在地上,為什么?
她為什么要說“我的時間到了?”為什么要像斯嘉麗一樣,莫名的死去。
我的思緒混亂成一片,都不知道是如何抱著死去的女孩來到教堂的。斯特蘭·吉爾伯特一襲輕黑,看著目光混濁的我,露出一種憐憫的表情,像是上帝賜予的一抹安慰。斯特蘭的面容像是暗淡了許多,皺紋密布如樹紋一樣,這就是虔誠的結果,上帝在不斷剝奪信徒的生命,所以上帝就等同于一個暴君。
斯特蘭緩緩走到我的身邊,輕輕撫摸女孩凝血的面頰,渾濁的老眼透著悲傷。將女孩抱在懷里,眼中流露的像是面對他死去的女兒一樣。我告訴了斯特蘭女孩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我的時間到了”,斯特蘭聽到這句話,眸光黯淡。我把女孩葬在斯嘉麗的旁邊,在她的墓碑上,寫了一句悼文。“時間到了。”因為,我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我和斯特蘭一起站在碑旁,斯特蘭哽咽了一下,說:“塔爾塔羅斯。”我點上一根煙,看著被月光照亮的斯特蘭,問:“是這個墓主的名字嗎?”
斯特蘭望向夜空中稀少的星點,和那無盡的黑暗,說:“不是,我們身處一個叫塔爾塔羅斯的地方。”我一聽有點懵,原來這不是人的墓,只是一個名詞的墓而已。可這個名詞有什么意義嗎?我問斯特蘭:“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希臘神話中,塔爾塔羅斯是‘地獄’的代名詞,是人死后靈魂的歸所。如果你要問我具體是什么地方,就別問了。就像這個城市為什么充斥著黑夜,我也不知道。”斯特蘭落寞的背影,被一點一點的吞噬,宛如埋葬進黑暗里,給我一種他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
黑夜像末日病毒,席卷了整座城池,密密麻麻的讓人感到窒息。起風了,天空還飄下碎雪。我一步一步的踏在雪地上,感覺就像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這種無病呻吟,很離譜。
走在曠蕩的黑夜里,冷風像銳爪撕扯我的風衣,寒意撲在臉上,我開始冷了。像一個英國精神病人一樣,蜷縮在這個城市唯一的電話亭里,看著永遠也無法抹滅的“光”,那不見五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