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之內(nèi)，二人對拜完畢，重回到桌前坐定。

石破天面帶笑容，心態(tài)如常。

程英對他已從芳心暗許升華到未來妻子的位置，眼色柔和，主動斟酒，說道：“大哥，汴梁城中有人要害你，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擅自做了應對。你生不生我氣？”

她雖是江湖兒女，但生在嘉興長于南宋，深受理學影響，又是個自幼心細如發(fā)的性子，生怕惹來大粽子哥哥的不高興。

宋金遼西夏時期，北方諸國還有女子攝政，比如大遼蕭太后。

南方趙宋治下女子已經(jīng)嚴重被理學束縛，被要求纏足，堅守‘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等準則，以男子為天。

如果不幸死了丈夫，大多數(shù)女子只能守著貞節(jié)牌坊渡日。

黃蓉號稱女中諸葛，但在大事方面，向來都是以郭靖的決斷為準繩，從不出格，再也不是那個初出江湖的桃花島小妖女。

所以程英越俎代庖后，又有些惴惴不安。

石破天為人淳樸，不知道什么叫‘越俎代庖’，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面對好妹妹詢問，他笑著答道：“不生氣，我信你不會害我。”

程英心中歡喜，主動陪著他喝了三杯酒，又說道：“那些人想把你捧成什么金國趙王爺，當一個有名無實的紅襖軍首領，心思壞得很。大哥，你是想當宋人，還是金人？無論你做何選擇，我都陪你走下去。”

石破天道：“金人還是宋人，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媽媽和阿黃……，如果遇到壞人就勸他們棄惡從善，當個好人。”

程英心想，你媽媽就是我媽媽，大哥不在乎當金人還是宋人，我跟著他找媽媽便是。

當下安慰他說道：“大哥，你別難過，我會一直陪你找媽媽和阿黃。”

兩人談話，一問一答，基本上是石破天在說，程英傾聽。

雖有細微瑕疵，總體上卻非常合拍。

石破天說完這段日子的經(jīng)歷，臉上笑容如舊。

程英怔怔的聽著，只覺石破天為人誠摯無比，天生一顆慈悲心，偏生有壞人要害他，不由得生握住藏有細劍的竹簫，說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世上也有很多壞人。我不怕壞人，就怕……怕你將來不信我。如果有那天，我寧可死了，也不會害你。”

她知道，要鏟除壞人，難免手染鮮血，眼前的大粽子哥哥又是個善良之人，時間久了難免不產(chǎn)生誤會。

講這幾句時，已低下了頭，頗有幾分悲戚。

石破天還不明白她這番話已是在擔憂未來，但也知道程英是真心對自己好，當下心花怒放發(fā)自肺腑，脫口說道：“我寧可先殺自己，也決不會傷了你一根頭發(fā)。倘若世上只有你我兩個人，那可有多好，咱們就永遠住在船上。哎，偏偏外面又有老伯伯啦、叔父啦，他們都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人。”

程英抬起頭來，微笑道：“那都是你長輩，我跟你去見他們。”

石破天道：“好啊，咱們出去見他們吧。”

說著就要起身。

程英忽然拉住他，柔聲道：“大哥，你身上的衣服舊了，我?guī)湍隳靡患碌膿Q上。”

石破天便站在原地，任由她除下外面長袍，只剩短衫中衣。

程英忍著羞澀轉(zhuǎn)身取出自己剛換下來的男裝長袍，給大粽子哥哥穿上，又替他束好頭發(fā)戴上金冠，把腰間的酒葫蘆替換成一塊上好玉佩。

只是一個簡單裝扮，石破天就從雪白干凈的丐幫少幫主，變成了神采奕奕的王侯貴公子。

說他是天潢貴胄絕對無人懷疑。

程英替他收起象征身份的酒葫蘆和五龍白玉璽，瞧著他豐神如玉的模樣，微微點頭更加滿意。

石破天微微一笑，威儀天成。

兩人牽手走出船艙，登岸與眾人相見。

“少幫主好，程姑娘好。”

丐幫弟子紛紛上前見禮。

程英應對得體，丐幫弟子包括簡世榮、黎三七在內(nèi)，人人對她都禮敬有加。

來到洪七公、歐陽鋒二老面前時。

她更是謙遜有禮，主動敬酒，道：“見過兩位前輩，程英在此謝過兩位老前輩這段日子里對我大哥的照顧。”

歐陽鋒喝完酒，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嫌棄她不如小龍女美貌。

洪七公則哈哈笑道：“不錯，不錯。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女娃娃，有你跟著傻小子身邊，他日后便不至于吃虧。嗯，你跟黃老邪是什么關系？”

程英道：“桃花島島主正是家?guī)煟覇柷拜吅稳耍俊?

“我是北丐洪七，那一位是西毒臭蛤蟆。”

洪七公拍手叫道：“黃老邪呀黃老邪，他一輩子最討厭笨人，偏偏女兒跟小徒弟都喜歡上了傻小子。哈哈，下次見面，我非臭他一頓不可。”

程英微微一笑，不作置評。

若非傻哥哥武功高強，那日非給師傅打斷腿不可。

就在此時，石破天喊道：“龍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在那邊？我?guī)Я撕妹妹脕斫o你認識。”

小龍女聞言轉(zhuǎn)身，邁步走來，天仙容顏登時壓向不是情敵的情敵。

程英嬌軀輕震，吃了一驚，心道：世上怎會有如此美貌女子？

她為人淡雅如菊，傲似青竹，還因為美貌苦惱，專門戴上了假的丑面具。

如今見到小龍女，一望之下便自愧不如。

石破天笑著為二女介紹道：“這位是程英程妹妹，這位是古墓派的小龍女龍姑娘，你們都是好姑娘，交個朋友吧。”

“龍姐姐好。”

程英心生危機，忍不住試探道：“初次見面，小妹敬姐姐一碗酒，今后咱們就是姐妹啦。”

倒了半盞酒，抬手擲出卻暗中用上了內(nèi)力。

小龍女心思純?nèi)缢В种邪拙I卷出輕輕一轉(zhuǎn)便將酒盞穩(wěn)住，左手取下酒盞端到嘴邊，淺淺飲了一口。

然后走進幾步，回應道：“程妹妹，還你的酒碗。”

小龍女說話間便拉起程英的玉手，把酒碗放到她手中。

她武功和相貌都碾壓了潛在對手。

程英怔了怔，笑道：“龍姐姐，你好漂亮。”

小龍女仍是天真無邪模樣，淡淡道：“程妹妹你也是個漂亮姑娘。”

兩個年輕女子，一個溫柔聰慧，一個天真無暇，偏偏聰明的被天真的克制。

洪七公搖了搖頭去找老毒物歐陽鋒拼酒。

眾人宴飲正歡，忽然有兩名丐幫弟子從汴梁而來，走進程英，石破天身邊，低聲稟報城中最新動靜，請示下一步行動。

程英聽罷，叫他們退下，對石破天道：“大哥，有人在城中擺了一場鴻門宴，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石破天笑道：“我不懂。咱們還是按以往那樣，你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

程英道：“那好，我早有安排。等會見了那群牛鬼蛇神，不論他們說什么，你只管點頭配合演戲就成。”

“如果有人問起你的身份，你只認‘石破天’這個名字，其他的統(tǒng)統(tǒng)不必理會，給敵人來個以愚困智。”

“先來個示弱，等敵人放松警惕，咱們進城后再突然出手把那些壞人統(tǒng)統(tǒng)拿下！”

她在黃老邪門下，除了練武，學的最多的就是奇門八卦和陰陽五行兵法。

為了幫傻哥哥鏟除壞人，程英已經(jīng)提前在丐幫弟子身上試驗過兵法了。

現(xiàn)在正是拿敵人立威練手的大好時機。

石破天連連點頭，道：“好啊，青妹，你來發(fā)號施令。”

程英微微一笑，戴上女羅剎面具，移步上前，開始向丐幫弟子發(fā)令。

她自知年紀大輕，相貌太美，難以服眾。為增加威嚴，這才戴上了羅剎面具。

不多時。

二十四名丐幫弟子分列兩隊，披鐵甲挎腰刀，負弓箭持長矛，殺伐之氣油然而生。

雖然還只是樣子貨，但已經(jīng)初具雄兵氣象。

簡世榮擎著‘石’字大旗，站在石破天身后，程英與小龍女站在左右，王金刀手持九環(huán)金刀在前方開路。

陳四狗與黎三七押后，與眾人一起照顧驢車和騾子。

運河上的船只由別的丐幫弟子接手處理。

“出發(fā)！”

程英拔劍一揮，隊伍起行。

石破天走在中間，美女環(huán)繞，鐵甲武士開路，在外人看來身上自然而然散發(fā)著一股威嚴。

后方驢車上。

洪七公笑道：“黃老邪在教徒弟方面有一手啊，老叫花自愧不如。”

歐陽鋒冷哼道：“馬馬虎虎而已。”

雖然口頭上不屑，暗里對黃藥師也有幾分佩服。

跨過大橋，前方的二三里路很快走完，眾人順利抵達汴梁城下。

汴梁城已經(jīng)沒了完整的城墻，但殘存的地基高臺還在。

紅襖軍的各路小頭目，以及各方勢力的探子早已等候多時。

殘破的城頭上。

一個文人士子模樣的青年，搖了搖折扇，說道：“還沒進城就敢大張旗鼓的擺譜，不但美女傍身，還有鐵甲武士開道，霸氣外露！

這他媽絕不是一個傀儡王爺名號能打發(fā)的，來者不善啊！張八哥，你說怎么辦？”

另一個腰懸寶劍的張姓公子哥笑道：“史三郎，我們才是來者！你不要急，先沉住氣。你看，已經(jīng)有替死鬼幫咱們出手試探這位小王爺?shù)某缮病！?

北城門門口。

一隊穿著破爛，高鼻深目的碧眼色目武士，手持彎刀，哇哇怪叫著沖了出來。

當先攔住石破天等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