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璃話音還未落，止戈已閃身出去，控制住了明妃，洛玉湮起身封住皇帝幾大穴道，讓皇帝還保有一絲清明。

“為何？”皇帝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明妃閉上眼睛，淚水滾落：“為還三王爺?shù)亩髑椤！泵麇鲁鲆豢邗r血，竟是自盡而亡了。

“三哥，又是朕的三哥！”皇帝氣急攻心，隱隱有些喘不過來氣，太醫(yī)還未趕來，洛玉湮也不是醫(yī)師，有些束手無策。沙璃突然想到自己那碗還未喝干凈的仙草藥汁，也不顧其他人的目光，居然捏著皇帝的鼻子把藥灌了進(jìn)去。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這么多雙眼睛有事也不能怪到她沙璃頭上。也不知是沙璃運氣太好，還是皇帝命不該絕，不僅氣息通常了許多，面色也有了好轉(zhuǎn)。

小太醫(yī)先奔了過來，及時施以銀針，老太醫(yī)隨后趕到更加細(xì)致的指點一二。

“皇上，您中的是醉日紅，此奇毒毒性霸道，幸好您及時封住了穴道又喝下了仙草的藥汁，這才克制住了毒性。微臣每日再為皇上施三次銀針，五日內(nèi)毒性必能徹底清除。”太醫(yī)跪在一旁向皇帝請示。

皇帝擺手表示知道了，又對洛玉湮和沙璃說道：“你們又救了朕一次，朕該如何感謝你們？”

洛玉湮垂手退到一旁，說道：“皇上言重了，洛某本是修者，今日能為明君盡一份薄力，也是洛某的福氣。”沙璃一聽洛玉湮說出這話，覺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語言真是一門藝術(shù)，估計山門二公子的形象在皇帝心中定是又高大出塵幾分啊。

“洛公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皇帝又看著沙璃問道，“鏡兒，你呢？”

“我？”沙璃心思一轉(zhuǎn)，“您讓我去山門待一段時間行嗎？”

皇帝沒想到她會這么說：“為什么？難道朕待你不好？”轉(zhuǎn)念一想，喃喃自語：“是了，朕現(xiàn)在連自己都如坐針氈，又如何護(hù)你周全呢。朕準(zhǔn)了，你就暫時和洛公子樓清霄在一起，等都城太平了，再接你回來。洛公子，鏡兒的安全就暫且拜托山門了。”

“皇上放心，山門不會虧待長公主的。”

皇帝將身上的龍紋如意佩交給沙璃作為信物。晚宴草草收場，皇帝在太監(jiān)的攙扶下準(zhǔn)備離開，經(jīng)過明妃尸體的時候，說道：“廢姜曜為庶人，褫奪永定侯稱號，逐出皇普。明妃勾結(jié)叛賊，褫奪妃位。徹查宮中所有人，一旦發(fā)現(xiàn)與廢侯有勾結(jié)者，斬立決。”

皇帝離開后，大臣們也逐漸離開，最后只剩下一些宮人負(fù)責(zé)打掃。明妃的尸體用布簡單的一裹就被拽出去了，宮人捂著鼻子直罵晦氣。方才還是美艷動人的鮮活生命，此刻卻成了人人厭惡的冰冷尸體。剛來這里不久，就看到了這么多的血腥，沙璃不禁猛吸兩口冷氣，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

“受不了了？”洛玉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樓清霄也站到了她身邊。

“沖擊有些大。”沙璃有些疲憊。

宴悅閣的燭火熄了，最后兩個宮人關(guān)上了大門，桎梏的聲音回蕩在四周，渾厚而又冷寂。宴悅閣是宮中最高的地方，皇帝宴請嘉賓以賞宮景，皇帝回宮，嘉賓不在，連守夜的宮人也不知何處去了。偌大的青石平臺上只剩下他們?nèi)齻€人。

四下瞭望，有的宮中已無半點光明，有的宮中燭光如豆，極遠(yuǎn)而望，宵禁下的都城安靜得猶如死城，偶有幾家亮著燈火也是昏昏沉沉。今夜無月繁星閃爍，巨大的天穹倒扣下來，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我的家鄉(xiāng)，就不是這個樣子的。”沙璃像是在說給身邊兩人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雖然天空沒有這樣美，空氣也沒有這樣好，但至少它溫暖，它充滿活力。晚上的時候，人們會出來散步，霓虹閃爍，家家燈火通明。”

樓清霄說道：“小丫頭原來是想家了。既來之則安之吧，這里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吧。我和玉湮就從沒嫌棄過你。”

“蘿卜條，你這叫安慰人嗎……”

“都城確實壓抑，不過山門是很美的，仙靈之地。你還有選擇，大下之大，總會有一處你喜歡的，我們陪你找到就是了。”洛玉湮拍拍沙璃肩膀。

“嗯，無論如何我決不能灰心放棄，我還沒好好享受我的人生呢。”

樓清霄壓上沙璃另一邊肩膀：“這就對了，本公子就知道你沒心沒肺，那個詞怎么說的？奇葩！對，奇葩！用在你身上非常合適，本公子就沒見過你這么奇葩的小丫頭！”

“蘿卜條你找打是不是？！”沙璃一跺腳，“老娘才不是什么小丫頭！”

樓清霄直接踏上飛劍瞬間沒影了，沙璃拽著洛玉湮氣急敗壞的追趕而去。

閶闔風(fēng)起，夜涼如水。

回到太傅府的第二日，沙璃告訴了太傅和夫人自己的決定，見是與洛玉湮樓清霄一同去山門，兩位老人也沒有反對。沙璃不能帶上茶茶，安慰了好一陣子才勉強說服她留在家里照顧二老。最不讓她放心的就屬孟臨了。

孟臨沒有了往日的愁緒，整個人也明朗多了。只是他還沒有聯(lián)系上楚姑娘，沙璃心里有些著急。

“我已經(jīng)有了想法了，家里這邊我都會安排好，你安心去山門吧。”孟臨寵溺的說，“別擔(dān)心我了，記得照顧好自己。”

沙璃點點頭，明明接觸的時間并不長，可突然就要分離反而有些舍不得，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孟臨其實自己不是他的妹妹？就在猶豫的時候，孟臨已經(jīng)離開了，沙璃咂咂嘴，那就下次的吧。

皇帝本想隆重的送沙璃離開，但讓沙璃婉拒了，她更希望游山玩水低調(diào)行事。最后，只有洛玉湮和樓清霄來接她。

跨出家門，感覺所有約束都可以卸下去了，她伸個攔腰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沙璃，再也不做什么孟家小姐和裕長公主了！”

“臭丫頭就是事多。”樓清霄嘴一撇。

“就我們?nèi)齻€人走嗎？其他山門弟子不走？”

洛玉湮說道：“有一部分留在了宮中，保護(hù)皇帝安全，還有一部分有他們自己的任務(wù)。我們也不是直接去山門，接下來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你也不能過深閨小姐的日子了。”

“讓我過深閨小姐的日子還不如讓我死了吧，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小姐。”沙璃拍著胸脯保證，“放心，你是我的記名師父，我會努力修煉的。”

“哦，你還是我的丫鬟侍婢。”洛玉湮提醒。

沙璃：“……知道了。”

三人住進(jìn)了東城門旁邊的一家客棧，沙璃和樓清霄在人群中并不是很矚目，有了洛玉湮在身邊，兩人都是陪襯的綠葉。為了方便，沙璃穿上了窄袖的碧色紗裙，樓清霄獨愛他“蘿卜條”的款式，衣擺的顏色換成了蒼青色，洛玉湮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外面依舊披著他那墨色的大氅，大氅的做工十分精細(xì)，內(nèi)層竟然有金線繡制的繁復(fù)花紋。

“謫仙，你不熱嗎？”眼見天氣入暑，沙璃好奇的問。

“我從小體寒，無法用內(nèi)力驅(qū)除病根。這件大氅從未離身。”洛玉湮指著一旁的衣物說道，“這是剛換下的衣物。”

“啊，還有我的還有我的！”樓清霄也捧來兩件。

沙璃微微一笑：“交給我吧。”

不一會兒，樓清霄看著衣桿上的衣服有些發(fā)愁，衣服上怎么多了那么多洞？

“你們衣服太不禁搓了，一搓一個洞，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干了我給補上。”沙璃又晾一件滿身是洞的衣服。

“搓？！你居然搓！這衣服還怎么穿啊……”樓清霄捶胸頓足。

沙璃一臉無奈：“誰知道你們衣料那么嬌貴。”

“姑奶奶你別再洗了，你再洗我連穿換的衣物都沒有了。”蘿卜條蔫了。

沙璃頓時昂頭說道：“那怎么行！總不能讓你們穿著臟衣服！”

“姑奶奶！我來洗！在山門的時候，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蘿卜條抓狂中。

“好的，交給你了。”沙璃歡歡喜喜的把衣服交給了樓清霄。

“嗯，交給你我也放心。”洛玉湮不知道從哪里出來，點頭應(yīng)允。

樓清霄：“我是不是被騙了？”

洛玉湮傳授山門最基礎(chǔ)的功法給沙璃，沙璃興奮的開始盤腿運功。

“運行一周天，體內(nèi)會感覺到有一股暖流通往四肢百骸。”

“運行兩周天，暖流會一同匯聚到丹田之地，形成氣場。”

“運行三周天，氣場聚實，百骸皆通，一掃疲憊，神清氣爽。”

沙璃睜開眼睛，將信將疑的說道：“謫仙，你確定沒教錯？”

洛玉湮微微側(cè)頭，玉琢般的臉上透出茫然：“沒有啊，這完全是按照我習(xí)得經(jīng)驗告訴你的。”

沙璃別過臉，謫仙這副樣子看多了容易流鼻血，轉(zhuǎn)而問到一旁正在洗衣服的樓清霄：“蘿卜條，你練習(xí)的時候也這樣？”

“玉湮說的都對，只是他是按照他的經(jīng)驗，你想想，這世間能有幾個洛玉湮？我當(dāng)初可是運行了三周天才感覺到暖流，越往后重復(fù)的次數(shù)越多。”

洛玉湮恍然大悟：“這個我倒是忽略了，我從未教過別人，不清楚別人練習(xí)時的狀況，清霄說的有道理，沙璃你就多練習(xí)幾次試一試吧。”

沙璃有些挫敗，原本還做著自己是個天才的美夢，還沒開始就破碎了，現(xiàn)實與理想的差距太大了。

“喂，臭丫頭。”樓清霄兩只手指頭捏著一件紗衣的衣角說道，“為什么連你的衣服都要本公子來洗？！”

“因為我要練功，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會，萬一遇到什么事情豈不是給你們拖后腿？我這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沙璃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我也想練功……”蘿卜條看向洛玉湮。

洛玉湮神色如常：“可以啊，洗完練，或者給錢買新的，你就不用再洗了。”

樓清霄肉疼：“你一套衣服夠我吃半年的了！你贏了，中衣里褲是不是也要我來洗啊？”

洛玉湮十分坦然：“你若是想留著，我可以勉為其難的交給你。”

沙璃伸長脖子：“蘿卜條，原來你有這種愛好？”

樓清霄：“……”

“謫仙，你們這么厲害，難道就沒有什么除塵訣啊？天天洗東西多麻煩。”沙璃想到，這種簡單實用的法訣應(yīng)該有吧。

“有。”洛玉湮毫不遮掩，“不過幾大掌門都覺得讓弟子如平常人一樣洗衣服是一件鍛煉心性的事，不會覺得自己高于常人。類似這種的法訣山門不會傳授，但有聰明人悟出來，也不會禁止。大部分弟子都沒這個心思，便也都在安安心心的自己洗衣服了。我倒是覺得手洗的要比法訣清除的更加舒服些。”

沙璃干笑兩聲，幾大掌門都太調(diào)皮了，不帶這么玩弟子的。

再看樓清霄，聽了這話，已經(jīng)自己洗了幾年衣服的丞相家小公子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