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耐著性子勸了她這么久，見她這般冥頑不寧，臉色沉了下來。

蕭景辰也認為這個女人太不識大體，竟然當著他心愛的女人面，駁他面子，讓他下不來臺。

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他還是忍著火氣勸道：“楚晚寧，讓你為妾也是為你好，若是你不同意，我完全可以以七出之條休了你。”

“到時候不止你顏面盡失，楚家在上京也抬不起頭，你家中兄弟姐妹也無法說一門好親事……”

老夫人聽到這話，急得坐直身體。

“辰兒，晚寧是你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子，絕不可休棄！”

蕭景辰向來孝順，從來不會頂撞老夫人。

他聲音溫和幾分，“祖母，孫兒不是想休她，只是跟她分析利弊。”

老夫人這才松了口氣，身體微微往后靠去，讓自己坐得舒服些。

秦雙見老夫人這般維護這個女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想必是這祖孫倆相處久了，有了感情。

她這個后來者，注定是要吃虧的，好在自己有一雙乖巧可愛的兒女傍身，是這個女人做夢都求不來的福氣，想到這，她又釋懷了些。

秦雙一副施舍的模樣，趾高氣昂開口：“其實，我也沒打算做這么絕，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會容不下你，但若是你在府中搬弄是非興風作浪，別怪我不留情面。”

楚晚寧氣笑了，“我說了，我絕不為妾！”

秦雙還想據理力爭，被老夫人打斷。

“晚寧，我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件事，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一定會體諒我和辰兒的難處。這樣吧，你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后，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楚晚寧的心都涼了半截，正要轉動輪椅離開，卻聽秦雙略帶尖銳的聲音響起。

“等等，她還不能走！既然我是這個家的主母，那掌家大權應該交給我才是。”

老夫人剛要說什么，秦雙以為她又要維護那個女人，搶先開口。

“景辰，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若是讓旁人知曉蕭府的掌家大權竟然握在一個殘廢的妾室手里，別人會笑蕭家沒有規矩，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寵妾滅妻，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

蕭景辰想了想，覺得她的話沒什么不妥，點頭同意了。

老夫人見自己的孫子都同意了，也不好當眾駁他的面子。

壓下心中的不滿，嘆息著搖頭。

楚晚寧看到老夫人的反應，心中冷笑，蕭景辰向來不理會家中瑣事，一心撲在官場上，他不知道養活這一大家子，每月需要多少銀子。

她掌管蕭家這些年，不知補貼了多少銀兩，才維持住蕭家的體面。

老夫人掌過家自然清楚，剛才想要阻止，也是為秦雙好。

可惜，這個女人自作聰明。

“好啊，一會我把賬冊整理好，讓人送過去給你。”

秦雙沒想到她答應的這樣爽快，嘴角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楚晚寧沒有多留，看著他們祖孫三代共享天倫之樂，她覺得無比刺眼。

回蘭景院的路上，珍珠越想越氣憤。

“夫人，您平時盡心盡力伺候老夫人，為她花重金尋良藥，還請曼娘醫治她，竟然換不回老夫人一點真心。剛才姑爺說要貶您為妾，老夫人可一句話都沒替您說呢……”

楚晚寧嘆息一聲。

“終究是我身份低微，攀不上蕭家高門大戶。”

“夫人，您別這樣，只要您不讓出主母的位置，他們還能逼您不成？您辛辛苦苦經營蕭家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姑爺回來，就這樣將辛苦經營的成果拱手讓人，太便宜那個女人了……”

珍珠的小嘴噼里啪啦不停，連珠炮般往外蹦。

半夏見楚晚寧心情不佳，連忙朝她使眼色，讓她少說兩句。

珍珠這才收住話頭，轉而問起楚晚寧想吃什么點心。

她愛吃，最先想到的也是吃。

楚晚寧卻自嘲一笑。

“我無權無勢，無兒無女，還是個殘廢，拿什么跟她爭？半夏，你將這些年我貼補府中的銀子和物件，寫進賬冊里，送到青嵐居。”

青嵐居是蕭景辰的辦公的地方，自從兩人成婚后，他便以公務繁忙為由搬了進去，留她夜夜獨守空房。

如今他有了新人，更不會搬回來了。

半夏很支持她的決定，笑著應下。

這些年她們夫人補貼了不少銀子，如今姑爺回來，也該拿回來了。

楚晚寧二人整理賬冊時，蕭景辰帶著蕭瑛去祠堂上香拜祭雙親，之后便和秦雙母子三人去了東街。

他們從潯陽來到上京，路途遙遠，許多東西都不方便攜帶，只能來了上京再重新添置。

秦雙看到街邊的首飾鋪子就邁不動步子，一定要進去瞧瞧。

蕭景辰出手大方，給家里所有人都買了首飾。

唯獨忘了楚晚寧。

一行人逛完首飾鋪，又去了成衣鋪，看到鋪子里的素白衣裙，蕭景辰想起老夫人說起他不在的日子，是楚晚寧衣不解帶地守在母親的病榻前，喪禮也是她一手操辦。

心中有些愧疚。

在他的記憶里，那個女人總是穿這樣素凈的衣服，憶及從前種種，恍若隔世。

秦雙心情愉悅地挑了好幾件做工精致的衣服在身上比劃，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要詢問身邊人，一轉頭就見男人望著一件素凈的白衣失神，想到今日楚晚寧穿的也是白衣，她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夫君，我看晚寧妹妹挺喜歡白色的，不如給她買一件可好？”

蕭景辰被這聲音驚得陡然回神，一轉頭，就見秦雙笑盈盈地望著他。

“這……合適嗎？”

秦雙笑容更甚，上前兩步，拿起那件衣服細細端詳。

“合適，當然合適，身為主母，賞賜夫君的小妾一件衣服有什么不合適的？”

蕭景辰一笑。

“雙兒如此大度，能遇上這樣的主母，是她的福氣。”

秦雙高興點頭，隨手讓掌柜的將白衣包好，繼續挑選自己的衣裙。

幾人滿載而歸時，天色已黑。

剛踏進青嵐居，一個侍女上前，將白日里半夏送來的一大箱賬冊交給秦雙。

秦雙有些意外，原以為那個女人會拖著不給，想不到竟然這么痛快。

隨意翻幾本賬冊查看，上面的每一筆支出都記載的很詳細，字跡端正工整。

秦雙很是滿意。

命人拿出這個月的賬冊查看，翻了幾頁，越看越不對勁。

“夫君，這賬冊上面怎么都是負數啊？是不是弄錯了？”

蕭景辰接過賬冊看了幾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們蕭家幾代務農，直到祖父那一代才開始經商，為了能走上仕途，光耀門楣，他日夜苦讀，幾經努力終于考上功名。

父親為了他能有個好前程，將家里的錢財都用來打點官場，之后祖父去世，父親經營不善，家里的生意也漸漸沒落了。

好在有他的官職和俸祿，還能養家糊口。

如今沒了他的俸祿，家里的幾個女人又沒有賺錢的營生，自然是只出不進。

不過，當他翻到最后一頁，看到最下面一行的數字時，也震驚了。

竟然是負七千六百三十五兩二文。

他們蕭家欠人這么多錢嗎？

欠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