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安思緒翻涌時,艮已經(jīng)成功地將那片平地吃成了一個巨大的新坑。
他滿足地打了個響徹云霄的飽嗝,濃郁的大地氣息撲面而來。巨人扭過頭,看向肖安,甕聲甕氣地問:
“我渴了,得去喝水。你渴不?一起?”
肖安看著這滿目瘡痍、坑坑洼洼的荒蕪大地,好奇地問:“去哪喝?”
“喏,看見前面那‘盆’水沒?”艮巨大的手指,指向幾十里開外。那里,一面巨大得如同內(nèi)海般的湖泊,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芒,蔚為壯觀。
幾十里,對艮來說不過幾步路。他大步流星,地面在他腳下如同縮地成寸,轉(zhuǎn)眼就到了湖邊。
湖水清澈見底,當(dāng)然沒有任何生物,連微生物的祖宗都不會有。
肖安盯著湖水,心中疑竇叢生:這水哪來的?距離海洋極其遙遠(yuǎn),絕不可能是海水倒灌。
“難道是雨水?”肖安推測,“如果真是,那這小藍(lán)球的大氣層,已經(jīng)具備了水循環(huán)的功能。至少,海陸之間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已經(jīng)初步建立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微動。
自從踏上這片土地,他就能呼吸,但無法確定空氣中是否有氧氣。
他的身體是乾賦予的,呼吸功能則是他潛意識生成的——潛意識只給了他呼吸的動作,至于吸進(jìn)去的是什么?是氧氣還是毒氣?他完全無法確定。
大氣成分不明,生命能否存活,依舊是個巨大的謎。
“你喝吧,我不渴。”肖安看著清澈誘人的湖水,強(qiáng)忍著嘗一口的沖動。
坎前輩生化出的水他喝過沒事,但這星球的水……想到這里的土吃了會讓人“走不掉”,他生怕這水也有同樣的詛咒。
而且,萬一這湖里的水,就是艮“放水”放進(jìn)去的,那他喝豈不是——?
“那我喝了。”艮毫不客氣,巨大的身軀趴伏下來,直接把腦袋埋進(jìn)了湖里,嘴巴貼著水面。
咕咚,咕咚,咕咚……
如同巨鯨吸水,震耳欲聾的吞咽聲響起。
肖安眼睜睜看著那巨大的湖面,水位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下降。這景象比他上輩子見過的牛喝水夸張了何止百倍、千倍?
而且艮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一直喝,一直喝,直到整個湖底徹底裸露出來,干涸的淤泥暴曬在陽光底下,艮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巨大的水珠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滾落。
——這恐怖的肚量!
肖安毫不懷疑,給他一年時間,他能把整個海洋喝干。
艮抹了一把嘴邊的水漬,臉上洋溢著無與倫比的滿足感,發(fā)出由衷的感嘆:“做人真好,我就喜歡做人的感覺。”
同樣身為“人”的肖安,看著遠(yuǎn)方被吃出的大坑,近處被喝光的大湖,再瞅瞅眼前這個滿足的巨人,嘴角忍不住抽搐:你管這叫“人”?你這簡直是行走的生態(tài)災(zāi)難!
“你……每天就這么過的?”肖安忍不住問。
“是啊!”艮愜意地躺倒在溫暖的陽光下,拍了拍鼓脹的肚子,把古銅色的肚皮對著太陽,“這樣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額……肖安本想吐槽,但看著艮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粹的快樂,再想想他描述的生活:整個星球都是糧倉,不用奔波,不用為生存發(fā)愁,刨坑吃土,吃土有力氣刨坑,完美閉環(huán)……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這他媽不就是上輩子社畜做夢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羨慕,竟然在肖安心底悄然滋生。
他甚至開始理解艮了。
“艮,”肖安在艮身邊躺下,感受著陽光暖洋洋地滲入皮膚,帶來滋養(yǎng)般的舒適感,心中再次閃過一絲驚疑:這陽光的熱量是創(chuàng)造者賦予的,還是我潛意識生成的?
肖安側(cè)過頭,問出了關(guān)鍵問題:“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的?你之前說知道這是個圓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是個星球?”
“這顆星球怎么來的,我不清楚。我之所以能來這里,是因為有人告訴我的。”艮告訴肖安,“我喜歡做人的感覺,所以才讓別人給我生化出了身體。但很快,我發(fā)現(xiàn)身體也會慢慢消失的。”
身體慢慢會消失這回事,肖安是知道的,坤還把大山作為自己的身體呢,不也一樣會慢慢消失。
“我不想身體會慢慢消失,就產(chǎn)生了恐慌、焦慮的心情。有人告訴我,不想身體慢慢消失,就得吃些東西,這樣就能得到補(bǔ)充,身體就不會消失。而且,吃的東西變成了補(bǔ)充,會慢慢把身體替換掉,當(dāng)完全替換掉之后,即使創(chuàng)造者出定了,你也不會消失。”
艮的這種對身體產(chǎn)生的焦慮,肖安深有體會。
擁有回身體之后的喜悅,會伴隨著產(chǎn)生一種得失感——這么好的身體,生怕會有一天又重新失去。
剛開始,肖安以為只要乾不出定,他的身體就永遠(yuǎn)不會消失。但后來聽了坤的事跡之后,他才明白,即使乾不出定,他的身體也會慢慢消失的。
“要怎么樣做,身體才不會消失呢?”肖安同樣在找這個答案。
現(xiàn)在艮告訴他,只要吃些東西,身體就不會消失。
不僅不會消失,就是幫忙生化出身體的家伙,出定了,身體也不會消失——這簡直太好了,從根本上消除了肖安最大的顧慮了。
不過,吃了這個星球上的土,就會喪失變大、縮小的能力——這里的土仿佛被下了詛咒。
“那個告訴你小藍(lán)球的家伙,”肖安眼神銳利起來,抓住了一個似乎可以突破的關(guān)鍵點(diǎn),“難道就沒警告你,這里的土不能亂吃嗎?”
“他?”艮臉上閃過一絲不滿,“他光說有吃不完的土,俺就屁顛屁顛跑來了!”
原來如此!
肖安瞬間了然。這純粹是吃貨被“免費(fèi)自助餐”忽悠瘸了的下場,換哪個饞鬼來,都得中招。
“你就沒多問一句?”肖安緊追不放,指向天空的烈日,“這星球怎么來的?這太陽又是怎么回事?你都沒問嗎?”
“沒問,我什么都沒問。”艮有些懊惱地?fù)u頭,“當(dāng)時一聽有吃不完的,喝不完的,樂瘋了,哪還顧得上別的?來了這兒,每天就是吃喝拉撒,快活似神仙。直到……直到膩味了,想走,才發(fā)現(xiàn)走不掉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那人后來還有出現(xiàn)過嗎?”肖安換了個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