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懸浮于虛空,那團純粹清明的知覺微微波動,如同宇宙初醒的晨曦。
沒有形骸的束縛,沒有饑渴的撕扯,只有一種無垠的、掌控自身存在的自由感在流淌。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盤踞如亙古山岳的巨人之軀,但它已如同身外之物,與他再無半分牽絆。
然而,這自由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另一處激起了洶涌的暗流。
鴻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宇宙射線,穿透虛空,死死鎖定了肖安這團懸浮的知覺。
他玄袍下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緊,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清晰地裂開了一絲縫隙——那是混雜著忌憚、不解與強烈威脅感的隱憂。
肖安脫離苦海的方式太過優越,超出他意料的速度。這種不受掌控的變數,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肖安!”鴻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瞬間打破了虛空的寧靜,“你執意選擇老禿驢那條路?鐵了心要去點燃那毀滅宇宙的細胞火種?”
這質問如同驚雷,在無數關注此地的知覺團中炸響,帶著鴻最后的警告與試圖掌控局面的急切。
“肖安,”心前輩那溫和卻宏大的意念適時響起,撫平了因鴻的質問而泛起的波瀾,“路在腳下,道在心頭。永恒非一途,真實非一相。你既已脫樊籠,便靜心思索,何者為真,何者為妄,何者為你心之所向。無需急迫,不必惶惑。待你明晰本心,若有所求,我自在此界,靜候佳音。”
心前輩的話語平和而充滿智慧,既安撫了肖安,又巧妙地避開了與鴻的正面沖突。
言罷,他那浩瀚無邊的意念如同退潮般悄然斂去,再無一絲痕跡,只留下鴻那冰冷的質問在虛空中回蕩,顯得愈發孤立和蒼白。
鴻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如同覆蓋萬載寒冰。
心的退避并非示弱,而是將選擇權完全交給了肖安,這讓他失去了借題發揮的支點。他死死盯著肖安那團看似平靜的知覺,仿佛要將其擊穿。
“哼!”鴻最終發出一聲飽含怒意與決絕的冷哼,“肖安,你記住,只要我鴻尚存一日,這方宇宙,便絕不允許出現半個細胞生命。誰敢觸碰此禁,便是與我為敵,與這方天地的清凈為敵。縱使追至時空盡頭,我也必將其連同那禍根,一并抹除!”
冰冷的誓言如同宇宙法則的烙印,狠狠砸在每一個知覺團的意識深處。
話音未落,鴻的身影驟然模糊,連同他身邊那團由星光寒氣凝聚、剛剛獲得“李耳”之名的氣態身影,瞬間從坤地消失,如同被抹去一般。
下一刻,在坤地極遠之處,那片被鴻先前以無形力量撫平、溫潤如玉石的大地中央,空間劇烈地扭曲起來。
嗡——
無形的偉力降臨,大地轟鳴。
無數閃爍著冰冷光澤、仿佛由宇宙本源能量凝聚而成的琉璃巨柱拔地而起,直刺蒼穹!
琉璃瓦片如同星辰碎片般自動飛旋、組合,覆蓋其上,折射著超新星遺跡的幽光。
高聳的飛檐如同神鳥展翼,刺破混沌。
一座巍峨、肅穆、散發著亙古不滅氣息的宮殿群,在幾個呼吸間便已具現成型。
宮殿正門之上,三個由純粹法則之力凝聚、散發著無盡威嚴與疏離氣息的符形熠熠生輝,紫霄宮——并非文字,而是三個像符箓的符形,能從意識處告知其含義。
鴻盤膝坐于宮殿最高處的云臺之上,玄袍融入那琉璃冷光之中,雙目微闔,如同鎮壓宇宙規則的磐石。
李耳的氣態身侍立一旁,星光寒氣繚繞,更添幾分冰冷神圣。
紫霄宮的存在,如同一座冰冷的豐碑,無聲地宣示著鴻的意志與不容逾越的紅線。
就在坤地因紫霄宮的落成而陷入一種壓抑的寂靜時,一個帶著難以抑制興奮與清晰邏輯感的聲音,如同穿透層層空間壁壘的利箭,猛地從地球方向射來,精準地錨定在肖安的知覺團上。
“肖安,找到了,我找到了……”
是芬!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條理分明,充滿了科研突破的狂喜:“我解構了兌的生化身,找到了其最小的構成單元,性質跟粒子差不多,但沒有粒子的物質性,它更像是一種維持的‘形態’,我們可以稱它為‘基態粒子’。兌的生化身,就是由這些‘基態粒子’構成的。”
這聲呼喊如同驚雷,瞬間驅散了紫霄宮帶來的陰霾,將肖安的意識完全拉回。
“很好,基態粒子!”肖安的意念帶著急切的探詢,瞬間跨越虛空,與地球上的芬緊密相連。
“對!”芬的意念清晰傳遞著發現的關鍵,“它不是我們認知中的基本粒子,比如夸克、電子那種穩定的、構成真實物質的基礎單元。它是一種……一種在知覺團包裹下,由無數夸克級別的微小物質‘臨時聚合’而成的特殊‘團簇’!”
她的意念如同高倍顯微鏡,將微觀景象投射到肖安的感知中:
“看,它們像一團團混沌的星云,無數更微小的‘點’(夸克級物質)在某種源于知覺的‘粘合力’作用下,勉強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類似粒子的‘聚合體’。它們會自旋,表現出一定的粒子特性……”
芬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發現核心奧秘的震撼:“但關鍵在于——意識依賴性!當我們的意識聚焦、鎖定在這團‘聚合體’上時,它能維持這個聚合形態,甚至表現出一定的‘存在感’。可一旦意識移開,不再關注它……”
意念畫面瞬間切換:那團勉強聚合的“星云”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瞬間潰散,無數微小的物質點如同被驚散的沙塵,毫無規律地四散飄飛,徹底失去了“粒子”的形態,回歸到一片混沌的“背景”之中。
“而當意識重新聚焦回那個位置,”芬的意念再次聚焦,“看,它們又如同被無形的磁力吸引,從混沌中重新聚攏,再次形成一個自旋的‘聚合體’。”
“這就是生化身無法達到真實物質穩定性的根源!”芬斬釘截鐵地總結,“它們缺乏真實粒子那種內在的、強大的強相互作用力或電磁力來維系自身的穩定結構。它們的‘存在’,完全依賴于創造者和擁有者意識的持續‘認定’和‘聚焦’。
意識在,形態在;意識散,形態崩。這就像……就像一堆沙子,勉強堆成了城堡的樣子,但只要堆沙的人一松手,或者一陣風吹過(意識移開),城堡立刻就會垮塌成一盤散沙。”
為了徹底驗證這一發現,芬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兌,現在換你進入我的身體,看看我這副生化身里面,是不是也有著相同的結構,以及相同的‘基態粒子’。”芬對那個問號形態的生化身說道。
兌點點頭,明白芬的意思,瞬間縮小,然后進入了芬的體內。
結果,他看到的內部,與芬描述他的身體內部,分毫不差!
“完全驗證!”芬的聲音帶著塵埃落定的激動,“基態粒子,本質是意識依賴性的、夸克級物質的臨時聚合團簇。這也是生化身之所以能變大、縮小的根本物理機制。”
肖安點點頭,這生化身的構造是弄明白了,但那些達不到實質的悟道者之身,信仰之身,他們又是由什么基礎粒子構成的呢?
悟道者之身、信仰之身都可以實現瞬移,這是生化身所沒有的神通,肖安決定找機會讓唐堯、芬他們也去解構一下,弄清楚這兩類身體的構造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