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
這個名字如同烙印,瞬間刻入了新生的氣態身,和所有關注此地的知覺團當中。
耳,他那朦朧的氣態身軀微微波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種混雜著震驚、茫然,以及一絲被至高存在認可的復雜情緒。
他獲得了鴻賜予的“永恒”形態。
鴻的目光,終于完全轉向了痛苦不堪的肖安。那眼神中沒有了之前的冰冷警告,反而帶上了一絲近乎憐憫的……誘惑?
“謝鴻前輩!”無形無相的氣態人,朝著鴻的身影頂禮膜拜。
“你現在正式成為一名悟道者,你該叫我什么?”鴻端坐虛空,泰然受拜,提醒道。
“是,師尊!”李耳醒悟過來,趕緊欣然叫道。
“嗯,你隨我入道,我教你守身境,只要意念專一,假以時日,你的五官便會清晰起來,身體也會真實起來,與做人的感覺一般無二。”
這時,虛空中有一粒碳原子飄過,散發出驚人的元氣。
鴻用意念攝住,然后打進李耳的氣態身之內:“原子是元氣的本源,而碳原子更是集元氣大成者,雖然克制悟道者之身,但少量的碳原子卻是不足為慮。相反,可以吸取其元氣,用來滋補悟道者之身。”
那粒碳原子打進李耳的氣態身,元氣被剝離、吞噬,融合了之后,從他身子穿出,變成了一粒普普通通的碳原子。而李耳的氣態身,明顯凝實了一分。
“謝師尊,謝師尊!”李耳開心地大叫了起來。
“肖安,”鴻轉頭看向肖安,聲音平和了許多,卻更具穿透力,直指肖安最深的痛苦和渴望,“你看,永恒之道,并非只有血肉苦海一條。李耳已得其所,不饑,不渴,不滅,無形……亦無懼!”
他微微抬手,指向李耳那縹緲而永恒的氣態身,如同展示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何苦執著于這終將腐朽、且此刻正折磨于你的皮囊?舍棄它,拜入我門下。以你之根器意志,入定守身境,鑄就屬于你自己的永恒神軀——無論是玉骨冰肌,還是星云氣態,皆由你心。超脫生滅,逍遙無極,豈不快哉?”
鴻的話語,如同惡魔的低語,在肖安饑餓的痛苦和絕望的深淵中回蕩。
眼前李耳獲得的“永恒”形態,像一根刺,深深扎入他追求“真實活過”的信念之中。
舍棄這痛苦的身體,就能獲得鴻展示的、沒有饑渴煩惱的永恒?
這誘惑,在極度的生理痛苦下,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肖安巨大的身軀,因饑餓和內心的劇烈沖突而劇烈顫抖著,他死死地盯著鴻,又看向那縹緲的李耳,巨大的眼眸中,痛苦、不甘、憤怒、掙扎,以及一絲動搖……激烈地交織、碰撞!
是忍受這無休止的饑餓,甚至可能被這巨軀拖垮消亡?
還是舍棄對“真實人軀”的執著,投入鴻的門下,換取那冰冷但永恒的“存在”?
坤地上空,死寂一片,只有肖安腹中那如同末日悶雷般的饑餓轟鳴,一聲聲,敲打著所有存在的意識。
“肖安,別被那老鬼蒙騙了。解決這肉身皮囊之苦,有何難哉?何須求那飲鴆止渴之道?”
突然,心前輩的意念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肖安痛苦的轟鳴和鴻的威壓,及時地響徹在這方大地之上。
“我傳你‘離苦印’,暫閉眼耳鼻舌身意對饑渴痛楚之攀緣,靈臺自清,可立時幫你除掉這饑火焚身之苦。此法非是令你回歸無色天,受那渾渾噩噩、朦朦朧朧之折磨,而是讓你仍居此身,卻不受此身之累。你可愿意?”
肖安還來不及回應,鴻的怒吼已如九天驚雷搶先炸響,他玄袍鼓蕩,周身空間都為之扭曲。
“死對頭,你——”鴻那古井無波的面容,第一次因極致的憤怒而猙獰,“你又要與我作對不成?”
“哼!”心的聲音帶著凜然正氣和冰冷的嘲諷,針鋒相對,“鴻,趁人之危,以永恒幻夢挾人入道,此等行徑,也配稱神道祖師?我為你這等行徑感到羞恥!肖安深陷苦海,我秉持救拔眾生之夙愿,解其倒懸,情理之中,光明正大,你在此狺狺[yín]狂吠,所為何來?”
鴻的瞳孔猛地收縮,心的出現和直接插手,徹底點燃了他最深層的恐懼。
他太清楚了!
一旦肖安,被心,從這肉身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以肖安對“真實人軀”的執著,和對“細胞生命”之路的向往,必然投入心的門下。
心掌握著創造生命火種的法門,肖安擁有探索和實現的意志與潛力……這兩人聯手,那禁忌的“人類”,極有可能再次被“放出”。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結局——那意味著他永恒神軀的致命克星可能出現,更意味著他極力避免的宇宙毀滅輪回可能重演!
“住口!”鴻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直接對心吼道,然后面向肖安,試圖做最后的挽留和誘惑,“肖安,莫聽這禍世之言!只要你此刻點頭,應允入我門下,為師即刻為你鑄就‘氣態之軀’,解你饑渴之苦,并賦予你聚散變化之神通,永恒不滅,逍遙無極,又何須受他那不明所以的法門之下作?”
“永恒不滅?”心的嗤笑聲如同冰錐,狠狠扎向鴻的要害,“鴻,到了此刻,你還要用這彌天大謊誆騙他人?
你賜予李耳的‘氣態身’,不過是一座千年之后便會崩散的沙像,連你自身那玉骨冰肌的神軀,亦不過是戰戰兢兢、藏頭露尾的囚徒,需得躲藏在無人之境,唯恐被那血肉凡胎懵懂一瞥,便會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此等朝不保夕、畏首畏尾之身,也敢妄稱永恒,妄談超脫?可笑!可悲!”
“老禿頭,你存——”鴻被徹底戳中了痛處,尤其是“怕被看見”這個致命缺陷被當眾揭露,讓他瞬間暴怒,幾乎失去了理智,玄袍上的星紋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你存心要與我為敵,不死不休不成?”
“與你為敵?”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替天行道的凜然,“目睹你欺世盜名,以虛妄永恒誘騙苦主,禍亂眾生,阻其正道,我若袖手旁觀,豈非與你同流合污?
鴻,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你阻止我救肖安,哪里是真擔憂宇宙安危?分明是恐懼!
恐懼那由細胞孕育、自會睜眼看世界的生靈。
恐懼他們無知無畏的一眼,便能讓你這金玉其外的神軀化為齏粉。
你維護的,從來只是你這脆弱不堪、見不得光的‘永恒’幻夢!”
鴻氣得渾身發顫,心的話如同利刃,將他所有偽裝剝得干干凈凈。
他指著心,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一絲被看透的恐慌而尖銳扭曲:“好、好一個牙尖嘴利。我何嘗不知你私心?你不就是想招攬肖安,傳你那套創造細胞、點燃生命火種的邪法嗎?
你口口聲聲度化無量眾生,可知‘人身’便是你眼中最完美的‘法器’。你想再造血肉之身,再啟你那‘普度眾生’的虛妄宏愿,卻不知,你每一次‘度化’,都是在給這宇宙挖掘墳墓!上一個宇宙的毀滅,難道還不足以敲醒你那頑固的執念嗎?”
兩位至高存在的意念在虛空中激烈碰撞,如同兩股毀滅性的宇宙風暴在肖安頭頂交鋒。
一方是救贖與創造之路,可伴隨著巨大風險,另一方是冰冷但“安全”的永恒幻夢。
而肖安,捂著轟鳴如雷的腹部,巨大的身軀在痛苦與這震耳欲聾的理念對轟中劇烈顫抖,他的每一個念頭,都可能決定未來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