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已經停了，落日余暉從云層的縫隙照進廚房，在霧生雪枝的白色長發上渲染明亮的橘黃色，烤箱里面包逐漸膨脹，空氣中彌漫著黃油香甜的氣息。

她站在烤箱前，把白皙纖細的手伸進隔熱手套，門外傳來清晰的說笑聲，愉快和諧的氛圍像烤箱里的面包一樣，在這個小公寓里膨脹，很快蔓延進廚房。

“沒事的，放輕松。”

霧生雪枝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小聲和自己說。

她并不討厭這樣的氛圍，大多數時間內心都像德國人進入巴黎一樣寧靜，沒有波瀾。

只是有些不擅長社交，不知道在東京用面包感謝對方送她和妹妹回家是否合適。

叮——

烘烤倒計時結束，烤箱發出清脆尖銳的聲響。

霧生雪枝用戴隔熱手套的手握住把手，拉開烤箱，蒜香黃油面包的香氣滿溢而出，令人充滿幸福感。

“膨脹很好，你們都是好面包。”

端出鐵盤，用另一只手輕輕觸碰表皮，焦焦脆脆，現在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想要分享的心情讓她來不及摘下圍裙，端一盤新鮮出爐的烤面包走出廚房，來到餐桌前：

“久等了，剛剛出爐的面包。”

霧生雪枝把面包放到今泉悠面前，手指玩弄耳側垂落的頭發，眼神左右閃躲，完全不敢和他對視。

那雙閃爍金屬冷光的眼睛充滿壓迫感，在北海道她從沒見過這樣冷的人，像寒風滲入骨髓。

東京好可怕。

“多謝款待。”

今泉悠用手指觸碰面包，沒有燙手的感覺，這才拿起蒜香黃油面包放到眼前：

“蒜末熱烤后會是綠色嗎？”

圓形面包，外殼焦脆，雪花形切口擠滿奶油，用糖粉和不知名的綠色碎末裝飾。

“笨蛋哥哥，是歐芹。”

坐在他身邊的今泉理予探身拿起一個面包，送到嘴邊，小口咬下，奶油完全沒有粘在嘴角的機會。

“嗯，歐芹。”

霧生雪枝拿起一塊面包，遞向剛剛走出房間的霧生純。

“我還以為是用醋浸泡過的蒜。”

“臘八蒜確實是綠色，不過要用醋浸泡很久，剛買回來肯定來不及。”

面對今泉悠的疑惑，她微笑回應，注視著他張嘴咬下一小塊面包，輕聲問：

“味道如何？”

“好吃。”

今泉悠用匱乏的詞語評價道，他不太懂面包蛋糕之類的事，倒是對她說的臘八蒜很有興趣。

“霓虹也有臘八蒜嗎？”

“我在北海道大學讀書時，有一個同學來自天朝，她給我們分過臘八蒜。”

霧生雪枝摘下隔熱手套放在桌上，拉出椅子，雙手壓住撫平裙擺，隔著桌子在他對面坐下。

“喜歡的話，帶一些回去慢慢吃吧。”

今泉悠還沒想好如何回應，霧生純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

她站在霧生雪枝身旁，雙手把面包捧到嘴邊，偷看今泉悠一眼，咬下面包：

“姐姐，晚上我要去下北澤。”

“晚上一個人出門嗎？”

“理予和今泉哥哥也去。”

聽到這話，霧生雪枝好看的眉毛皺起，似乎有些不放心。

“我要去。”

霧生純咽下嘴里的面包，鼓起嘴向她投去不滿的視線。

眼見姐妹兩人要起矛盾，今泉悠及時開口：

“霧生小姐不放心的話，也一起來吧？”

“我晚上還有工作。”

“不能請假嗎？”

“沒辦法呢，我在花店工作。明天有很多客人預定鮮花，今晚必須包裝好，明天早晨肯定來不及。”

不能一起出去游玩，今泉悠深感遺憾。

他從口袋里拿出名片，沿著桌面推到霧生雪枝面前：

“霧生小姐如果是擔心安全問題的話，完全可以放心。這是我的名片，我保證不會讓她們兩個受到一點傷害。”

東京好可怕。

霧生雪枝拿起只有名字，職位和聯系方式的黑色燙金名片，更加不放心了。

她聽同學說過一個都市傳說，東京有很多“特殊人才”，喜歡把人灌進水泥樁里，這座繁華的城市由此支撐。

“我要去下北澤。”

霧生純再次強調，嬌小的身材爆發出強大的氣場。

想到她的性格，霧生雪枝心中無奈，也只能答應：

“好吧，不要胡鬧，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煩死了。”

霧生純不耐煩地回應，狠狠咬下一口面包，在今泉理予對面坐下后，用眼神和她交流起來。

今泉悠的注意力全在霧生雪枝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兩個不省心的妹妹在密謀：

“霧生小姐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交換聯系方式，我每隔一段時間，拍照片發給你，附帶時間水印。”

“抱歉，麻煩你了。”

霧生雪枝雙手繞到脖頸后，摘下圍裙，從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機，和他交換聯系方式。

今泉理予和霧生純商量好戰術，快速把面包塞進嘴里，用隨身攜帶的紙巾仔細擦拭雙手后，抱住今泉悠的胳膊搖晃：

“哥哥大人，我們出發吧，去晚了會沒有位置。”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

順利拿到聯系方式，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今泉悠起身告別。

“純，安分一點知道嗎？”

霧生雪枝送三人進入電梯，待電梯顯示屏的樓層顯示1樓，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寓。

她無力地向后倚靠閉合的房門，長長嘆了口氣。

不僅是因為都市傳說，更多是因為霧生純的性格實在令人難以安心。

當初霧生純不顧家人反對，執意要到東京讀書，孤身一人前往愛莉女子學院。

結果，兩個星期前，父母收到班級督導的聯絡，發現霧生純有很強的自毀傾向，需要心理干預。

霧生雪枝只好辭去工作，奔赴東京，只為了方便照顧她。

今泉悠對霧生純的事毫不知情，但已然發現今晚的下北澤之行并不簡單。

剛剛走出公寓樓的鐵門，他便注意到路邊停著一輛熟悉的白色JEEP牧馬人——這個車型漏雨，令人難忘，出現在視線里他總是能第一眼注意到。

“我親愛的哥哥，純就交給你了。”

今泉理予嘴角扯出一抹壞笑，快步跑向白色越野車，揮手和他告別：

“我約了小町一起去下北澤，他哥哥會保護我們，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