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應該這樣啊。斷玉樓低聲說了一句。

“他們不是人，是魔，是鬼。”無崖子這般說道。

何為正道，何為魔道，自古以來，便有定論。魔教之中也有有好人，但一定不會太多。

眼前這般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才是魔教之人的常態。

許是聽見廝殺聲消散，過了一會，郭達和那群江湖人趕來了！這些人風風火火，兵器之上還有著血跡，看來也并不是膽小怯懦之人。

“斷大俠，無崖子道長！”他們見到二人，立刻大喜飛奔過來。

“可還有敵人？”他們警戒著。

“暫時沒了，各位，如今大火肆虐，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快快組織幸存的人，來救活吧。”

無崖子囑咐道。

“是。”這些人領了命，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真要與魔教高手拼命，他們也是心驚膽戰的。

斷玉樓此刻，真的感到疲憊了，不是身體上，而是心神之上的疲憊。

這股疲憊，頭一次讓他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郭捕頭，可好些了？”無崖子問道。

郭達輕咳了一聲，“沒事，多謝無崖子道長關心。只是...”他神色悲戚的看著四周，“紅霞鎮，毀了。”

是啊，這一場人禍，不知道有多少人喪命于此。

肉弱強食，在今天表現的淋漓盡致。一旦弱小，便是自保都是個問題。許是別人爭斗的一場余波，對于他們來說，便是天災。

這一晚，對于郭達的信念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他以為，這天下，便是朝廷的天下，律法的天下。可若是律法有用，怎么會保護不了這些無辜慘死之人呢。

他是律法的維護者，可在這一晚，他就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被人按在殼里，眼睜睜的看著外面的慘劇發生，他卻無能為力。

郭達恨，但恨的不是律法，他恨的是自己，沒有維護律法的能力。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斷玉樓一眼，“今日之事，我會如實向朝廷稟報。至于你....功是功，過是過，我不會幫你遮掩你犯下的罪，我也會將你捉拿歸案。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殺了我，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我們都不會為難。”

說著，他將一塊令牌從懷里掏了出來，“我死了，請你托人將這塊令牌送去神捕堂，交給四大名捕，他們會還紅霞鎮無辜之人的一個公道。”

說著，他放下刀，閉上眼，引頸受戮。

斷玉樓難以理解，怎么會有這么別扭的人。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斷兄手下留情！”斷玉樓一記手刀，郭達癱軟了下去。

無崖子暗自松了口氣，接著又笑道：“我以為你會殺了他。”

斷玉樓道：“這種人，雖然很讓人生氣。可當你有破落，被人欺負而無能為力的時候，最希望遇見的就是郭達這種人。留他一命，也算做件好事。”

斷玉樓上輩子，若是碰見郭達這樣的人，想必人生會大不相同。當你面對權貴無能為力的時候，郭達這種人，對于你來說，便是上天的恩賜。

“來個人，照顧好他。”幾個江湖客拱了拱手將郭達背走。

“二位大俠，這里有活口！”一個江湖客拖拽著一個魔教徒，走了過來。

這人上去就是一巴掌，那魔教徒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疼痛讓這人醒了過來，“說，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箱子，我只聽見他們說要奪一口箱子。’

斷玉樓心都在顫抖，一把將這人提了起來，死死地盯著他，“你說什么！”

“箱子，我就聽見了這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月娥姐！斷玉樓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過是個孩童模樣，那時候他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思維混沌，瘋瘋傻傻，是月娥姐將他照顧養大。

對于他來說，紅霞山棲月觀便是家，而月娥姐，就是唯一的親人。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帶回的箱子，竟然會讓月娥姐陷入險地！

此刻斷玉樓再也待不住，撇下這個人就立刻出發。

他也沒了別的心思，想的都是月娥姐千萬不要出問題。

........

紅霞山，棲月觀。

月娥立于懸崖邊上，任由冷風吹過衣衫。朝陽從天邊升起，一縷縷白金色的光芒開始覆蓋大地山川。

幾片的雪花溫順的貼服在三千青絲之上，來回舞動，冷白色的肌膚連這霜雪都顯得暗淡了幾分。

“晨曦到了....”清冷如仙的女子呢喃著。

“宮主，我們該走了。”

兩個人跪在地上，低著頭，恭敬的說道。

“也好，是該離開了。”

“宮主，剩下的一個活口，殺了？”男人冷漠的語氣讓角落里的人渾身一哆嗦。

“算了，留給樓兒處理吧。”

.......

剛到紅霞山腳下，斷玉樓心里不妙的感覺就越來越重。

去往紅霞山山頂只有一條道路，現如今，這條山路之上，全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

沒有活口，此刻尸體已經凍僵，被一層薄薄的霜雪覆蓋。道路兩旁，這種白色的‘山石’已經數不清了。

別出事，千萬別出事啊。斷玉樓心在發顫，神經緊繃著，可是山路兩旁的尸體卻在慢慢告訴他那個最壞的結局。

越往山上去，尸體就越多。

一條條紅色的冰川，順著山巖樹縫之間，蔓延到了這里。

那是昨夜的血流成河所遺留下的證明。

到了山頂，這里靜的出奇，除了山風吹響，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甚至連一聲慘叫，哀嚎，呻吟都沒有。

似乎一切都死在了昨晚。

遠遠望去，棲月觀就矗立在那里。

‘月娥姐！月娥姐！’斷玉樓邊跑邊喊，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山頂回蕩著。

尸體，還是尸體。到處都是被凍僵，殘破的尸體。

斷玉樓沖進棲月觀，挨個房間的搜索，呼喊，眼角的淚水都不住的流了下來，在被血污弄臟的面頰之上留下一道道溝壑。

沒有，斷玉樓找遍了整個棲月觀，都沒有找到月娥姐。

他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將尸體一具具翻過來，去撿一塊塊的殘尸辨認，依舊沒有找到。

月娥姐就像失蹤了一樣，神秘的從這里消失。

她是活著，被人救走了，還是遭遇不測了，斷玉樓無從得知。他只知道，從今以后，他又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