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州外，一眼望去，皆是瘦骨嶙峋，荒郊野店，坐落著一個破敗的茶鋪，茶鋪中煮茶的都不知去向，只有災民，簡陋的茶棚內能夠值錢的東西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只剩下一口大鍋，還咕嚕嚕的冒著熱氣，里面煮的不知道是什么，散發著肉香。

斷玉樓和霓凰兒第一時間就知道那里是什么，這個世道，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那些災民中有不少的男人，都圍在茶棚周圍一步不敢踏進。

而茶棚中，坐著五個赤裸上身，衣不蔽體的漢子。他們手里拿著刀，時不時地看著鍋，又時不時地盯著外面的人。

見到斷玉樓二人，他們的眼睛都冒起了綠光，留著口水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掃視。

“歇個腳，你喝口水。”

茶鋪中的大漢殷勤的端上了一碗肉湯，放在了斷玉樓的桌前。

“咱們這清水沒有，肉湯倒是不少，兩位，喝點？”那眼中深深的惡意直入骨髓。

霓凰兒一看到上面的油腥就覺得惡心，鳳目一豎就要發怒，滌魂鈴卻快了一步。

手起刀落，血如泉涌。

附近原本虎視眈眈的災民只覺得眼前一花，那人的頭顱就飛起來了。一瞬間轟然而散！

而茶棚里的幾個男人已經知道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物，也不做反抗，直接跪地求饒。

可吃過人了，那還能算人嗎？

既然不是人，留著作甚。

這世道，確實有時候能把人逼成非人。這不是他們的錯，可當他們吃人，并且將肉湯端上來的那一刻，性質就變了。他們看起來已經上癮了。

惡，是成癮的。

心中的魔念一旦被放大，就會是肆無忌憚的生長下去，瘋狂掠過原本你心中的人性，慢慢將你變成一個吃人的魔鬼。

將幾人殺干凈，斷玉樓起身走到茶棚后面，果然發現了一口井。

以古代的設施水準，運水煮茶多少有些不合算，所以大都是依井而造，靠泉為生。這種井一般大都建造于田間地頭，農忙的時候可以給地澆水，沒事的時候還可以建個茶棚，兩枚銅錢便可無限暢飲，賺個辛苦錢。

不過這回他們的命不錯，掀開蓋子里面竟不是井水，而是一口泉眼，周邊壘了青石將泉眼圍住，甘甜的泉水此刻正赳赳不停的往出冒。

怪不得這些災民不肯離開這里，至少這里還會有口水喝。

只不過原本這茶棚被那幾個略懂武功的漢子占據了，才沒人敢來。

許是見到了他們的兇狠，那些災民在他們離開之前都離得遠遠的。

兩人休息夠了，便策馬離開。

路上，霓凰兒顯然有些不高興，心事重重，“這剛到白鹿州地界，怎么就這般凄慘，也不知道龍二哥他們能夠買回來多少糧食，又能救活多少人。”

“估計不會買太多。”

“怎么可能，那么多的金銀財寶！”霓凰兒顯然有些不相信。

斷玉樓淡淡的道：“商賈之家，最是看利。將利看的大于一切，若是籌碼夠了，便是自己的性命也可賭上去。如今三州大災，追財尋利的商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么做豈不是喪盡天良？”

“世上本就無奸不商。”

斷玉樓眼快，偶然間卻在一堆休息的人群里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影衣衫襤褸，衣服料子原本也是華貴，不過此時就成了爛布條。

而此人氣息微弱，進氣少出氣多，顯然已經快死了。

男人衣服都被扒去了不少，露出了里面精壯緊實的肌肉，附近的災民時不時的看向這里，都在等著他是一擁而上。這個人身邊歪著數具被打死的尸體，這就是那些人不敢上前的原因。

“項問天？”

沒錯，這不是別人，正是那一日之后，就被萬獸山莊斷絕關系的項問天，從那以后便在江湖上絕跡不知所蹤。

沒想到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斷玉樓將項問天帶上，一路顛簸來到了白鹿州境內的一個小鎮。

奇怪的是，這個小鎮反而沒有外面的那般凄慘，這里生活的人雖然不富裕，可每個人看起來也是能夠吃上飯的。面皮粗糙，可臉色紅潤。

這些人看到斷玉樓等人前來，似乎很是興奮，都情不自禁的圍了上來，一個個緊緊的盯著他們。

斷玉樓微微皺眉，與霓凰兒低聲道：“小心些，這里的人不太對勁。”

就連那些頑劣的幼童，成群結隊的打鬧著，看到來了人，也都停下了腳步，眼神亮著光，就那么看著三人。

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抬頭看去，鉛灰色的云層不知道從哪里飄了過來，讓這里變得灰蒙蒙一片，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小鎮的正前方，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雕刻著‘黃石鎮’三個大字。鑿痕里面被人用紅漆填滿，陰慘慘的天氣，映得三個字血紅陰嵗。

最讓人驚奇的是，這黃石鎮里面的地方異常的大，綠油油的一片，仔細看去，竟然是每家每戶都有著一間寬敞的院子，而院子中，種滿了綠油油的糧食，以及豐富的菜食。

而且這黃石鎮中，甚至說這黃石鎮附近，都沒有一個災民。

按常理來說是不可能的，大災之年必有大變，餓急了的人，便會暴露最原始的獸性，掠奪，殺戮，回歸于本能的控制。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若是從空中往下俯瞰，除了這黃石鎮，四周都是一片枯萎的黃與死寂的灰。

大片大片的樹葉枯死，樹枝枝上光禿禿，連樹皮都被扒的干干凈凈。

荒草更不用說了，不管有毒的沒毒的，只要能吃的，都被人啃了干凈。剩下的，還能看到一只只，一個個，密密麻麻的蝗蟲在這僅存的生機中啃食著一切。

而在這蝗蟲的下面，鋪滿了一尺厚的蝗蟲尸體，這些都是沒有錯搶到食物餓死的。

農田土地干裂的能夠塞進去一只腿。

如果說都是黃與黑，也不是那么確切，其中還摻雜著點點白色，那是人與獸的骨不甘的最后抗爭。

若有人間地獄，想必這里就是了。

而這青翠的小鎮，甚至有歡聲笑語，與那大災之中的惡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