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哀順變。”

李泰淡淡的說道，極為熟稔。

仿佛這四個字已經(jīng)成為某種慣例。

比如……

李佑聽到這四個字之后。

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他前九次也是在這個兩儀殿，在他現(xiàn)在坐著的位置，看著或一具、或兩具。

多的時候，也有四五具尸體手下，躺在同一個位置，身上蓋著白布。

然后聽到同樣淡淡的，帶著幾分嘲諷的‘節(jié)哀順變’。

……

“佑弟啊，這是幾次來著？有個八九次了吧，你派出去的手下、親信都太倒霉了啊。

“每次外出幫你購買藥材，不管如何小心謹(jǐn)慎，總能碰到流竄黑坊的那些匪類。

“然后一下，就被殺死掉了。

“死之前還亂喊亂叫的。

“……

“咳，我都替你的手下寒心啊。

“你也太不把你手下當(dāng)回事了，嘖嘖嘖。”

“唉人啊，就是這么無常，不見得在你覺得自己會死時，就正正好死掉，也常常會死在你意料之外、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啊。

“不過這樣，才算有點意思……”

李泰唉聲嘆氣，感慨不已。

不知道的，還以為眼前這死掉的倒霉鬼都是他的人。

李佑看著眼前幾具熟悉尸體，知道這是李泰在給他上嘴臉。

原身李佑前后死掉了近二十多得力手下，男女老少都有，不少是原身早已去世的母親留下陪嫁家仆。

在前幾次派出去的人都死于非命，死于李泰口中的黑市匪類之后，他也已經(jīng)沒有再派人。

想不到的是，原身那些母親留下的家仆，便自發(fā)陸續(xù)又出去三四次購買李佑傷勢所需要的藥材。

可結(jié)果就是，原身李佑被李泰的人，也被李丞乾的人分別叫過來九次。

看著白布蓋起來，死狀頗為凄慘的尸首，聽他們陰陽怪氣說上一句：

“節(jié)哀順變。”

那么第十次，不幸遇匪的人就輪到原身李佑。

親自去購買藥材，地點也是藥材商人強(qiáng)制要求在清沙湖。

仍然是錢財兩空。

或者說人錢藥材三空。

——李佑這好皮囊換了個異界魂。

“佑弟，節(jié)哀。”許久不曾說話的李丞乾此時輕聲開口。

“李家此時所有的珍貴藥材，全部遞去了太極宮，給父親制作藥丸或熬制藥湯了。

“不然一個偌大的李家，還拿不出一份療你傷勢的藥材嗎？不是不拿，實是不能。

“佑弟也不要怪兄長。”李丞乾淡淡的說著。

“現(xiàn)在父親一整天，只有一個時辰是清醒的，可也處理不了什么事。秘境開始建造的防御工事，皆是由我主持，很辛苦呀。

“說白了，這個時候忽然上門的與呂家結(jié)親，是金山老祖想通過呂家……進(jìn)而再通過佑弟你來牽制我李家。

“修仙大業(yè)，核心秘境將啟的時候，忽然來插一手……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等哪一天，父親真崩去了，我李家必定處于一個被動情況。

“群龍無首，一直聽話的房、杜兩家也會趁機(jī)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就是我也知道，生于天地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的道理……

“而在此關(guān)鍵時刻，金山老祖與呂家便正好有了理由，你就是他們打入李家的一顆釘子。

“那么，李家子能答應(yīng)嗎。”

說到這里，李丞乾目光幽幽的看著李佑。

“佑弟，你說我們李家如履薄冰，真能安穩(wěn)渡過這個變局時刻嗎。”

李佑看看一臉認(rèn)真，帶著幾分‘凄婉’、‘哀怨’李丞乾，又看看作‘痛心疾首’狀的李泰。

好一會兒沒說話。

像是被這些話驚到。

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俊逸少年，被突然家庭變故給嚇得六神無主。

……

李佑表面跟著演，實則暗自咂舌。

感覺……好像還是自己那些個目的明確，說搞你就搞你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順眼的多。

結(jié)婚的事兒才剛有了一撇，自己儼然成了一個吃里扒外的中山狼。

而且，秘境防御工事那邊，是你李丞乾負(fù)責(zé)？

那執(zhí)刀負(fù)弓的七人小隊領(lǐng)頭……我道看起來似有幾分眼熟，該是李丞乾的人。

兩個人是鐵了心，合伙對我搞針對。

想到這里，李佑不禁心中疑惑，‘這是為何’？

單一個家主之位，就算原主身體不好率先露出破綻，群起攻之——被兩位兄長率先斗出局。

但這樣急切上嘴臉的強(qiáng)度，有點怪。

李佑思情半天，記憶中也沒找出什么答案。

倒是有一條細(xì)節(jié)被他翻找，便想著也給兩位上上眼藥。

李佑略作調(diào)整，想想某些學(xué)長的嘴臉語氣。

然后以誠懇的語氣道：“大哥、二哥說的都對。

“不過天窗打開說亮話，我是肯定無意家主之位的。

呂家想讓我當(dāng)釘子，那也斷然不可能！

我雖然死了幾個家仆，身體也越來越差甚至開始尿血，但為了李家，不過些許風(fēng)霜而已。

“這都是李家子關(guān)鍵時刻的覺悟。

只是有一點我不贊同……”

李泰咧嘴：“哦？哪一點。”

“咱們父親，李家家主是肯定不會崩去的，千古未有的修仙大業(yè)就在眼前，父親哪里甘心就這樣一直睡在太極宮？

定是父親作了什么謀劃，在某一個關(guān)鍵時刻，病去抽絲重掌李家！

蟬、螳螂、黃雀，以父親的運籌帷幄，定時要作那最后的贏家黃雀……

“大哥二哥別誤會，我說的蟬、螳螂代指別的家族。”

“……”李泰。

“……”李丞乾

李佑看看面色凝重的兩人，知道自己這番話，該是被聽進(jìn)去了。

記憶中這位家主父親可不簡單，本來家主之位排不到他，但硬是絕地反擊，宮門之變坐上了家主之位。

這樣牛逼的父親，就這樣簡單的，在這關(guān)鍵時刻躺了？

李佑自己，反正是不信什么突發(fā)重疾這樣的理由。

所以，這番話就是提醒兩位“兄長”，小心頭上那位藏拙，別到時候被大黃雀吃個夾心零食。

李佑一低頭，感覺放松了些。

半晌后，暮鼓聲再次響起，伴隨著西沉的太陽最后一抹夕陽照進(jìn)兩儀殿。

李丞乾，李泰被光線一晃、清醒過來、面色沉重看著日頭西落，若隱若現(xiàn)。

黃昏來臨。

“時候過的這般快么？”

“……李佑，你前幾年便問我，為何我李家偌大的宮殿，卻總是蕭索寥寥無人。

“家中除了你那邊竹林苑，李晉陽的寢殿，就沒幾個人？”

“現(xiàn)在我與大哥覺得，也是時候讓你看看真實的李家了。”

說著。

李泰，李丞乾雙雙起身，看向這兩儀殿的其中一面墻。

這兩人，分別拿著一盞兩儀殿長燃的明燈。

裊裊青煙。

干凈的墻壁被這青煙一撩。

一股怪異的清香驀地生出。

李泰道：“黃昏為界，陰陽二分。這便是兩儀殿的由來……”

好似沙畫被輕撫一般。

美輪美奐的一大面‘畫壁’一下從青煙中繚繞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