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像河南懷慶府的朱載堉，這位鄭藩的子嗣。

其發明的橫跨八十一檔的大算盤，用平方開方等算法，利用計量算法、數學和物理中的聲學等方法，算出的‘平均十二律’解決了困擾音樂史上千年的大難題。

同時也是物理聲學的一大革命，就是在世界科學史上也是一大發明創造。

最簡單最直觀的。

就是現代制造樂器，都是用‘十二平均律’來做定音的基礎。

而像西方所謂的樂器之王鋼琴，也是在其傳到西方五十年之后才依據此制造出來的。

但其成就。

卻是遠不止于此，其在天文、數學、歷法、物理、音樂舞蹈和文學等方面也有很大的貢獻。

再加上。

其為人至孝，在其父因觸怒嘉靖爺被囚禁之時，年僅十五歲的他，就在監獄之外搭建茅屋陪伴十九年，直到其父被先皇釋放才結束。

更加令人欽佩的，是其淡泊名利，在其父親去世之后，十五年中多次上書向先皇萬歷推辭繼承王位，只為不受拘束的去追求學問。

被稱為‘律圣’，也僅僅代表他的一個成就，無法完全代表他的光輝。

可惜，其在先皇三十九年（1611年）病逝了，無緣得見。

像這樣的藩王，完全可以嘉獎。

如此，有獎有罰，有打有拉，分化拉攏，以最小的動蕩來減輕宗室這個占據明朝至少三分之一財政的頑疾。

不求完全解決，哪怕能減少三分之一，這遼東的錢就有了。

不過。

像藩王的各種問題，那些士紳大族也同樣有，這些藩王只不過是沒有話語權，被推出了當靶子罷了，真要動了，引起的連鎖反應絕對不會小。

哪怕是把這些藩王全干掉，其留下的權力和利益真空，也多半不會惠及百姓，反而會讓那些士紳大族趁機壯大。

到時候，皇室的影響力就更小了。

畢竟。

藩王宗室，即使有這樣那樣的不堪，但說到底其是皇室的基本盤，不管是好的影響力還是壞的影響力，也都是影響力。

像秦始皇嬴政那樣的千古一帝。

其就是完全的信任士人，用他們郡縣管制地方，把宗室全部壓制，可結局就是帝死之后僅僅近七年，劉邦就一統天下。

可以說是為劉漢做了嫁衣。

之后的漢，又因為分封宗室過甚，又是幾經大亂，可其兩漢加起來承襲了四百多年。

就是封建之前開始的宗周，更是有八百多年的延續。

而洪武爺。

汲取了歷史上各方的經驗之后，為了大明王朝盡可能的延續，也結合建立大明時的周遭環境，則是采用了折中的做法。

即分封宗室，又用秦郡縣制來摻雜，用以雙方制衡，以期望國祚能夠盡可能安定綿長。

所以。

不能天真的以為，一下子干掉宗室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說到底，宗室其實和士紳是一樣的問題，只不過存在形式有些差別。

而這。

也是歷代先皇，明明知道現在的宗室問題越來越嚴重，卻久拖不決的原因。

即使整治，也是不敢大動干戈，最多就是那個藩王太過分弄得天怒人怨，把其國除。

但是。

那個地方的藩王沒有了，朝廷的稅收只最多增加幾年就會被各種原因抵消掉，而皇室唯一能賺的，就是在國除抄家之時的那一筆。

可這一筆，也得補償一下被禍害的地方。

等于說收拾完爛攤子，名聲沒得多少，還賺的不多。

并且還是一錘子買賣。

這還只是錢的方面。

最重要的還是，如果那個地方的宗室都沒了，那些士紳大臣就更加的不用鳥皇上了。

對了。

自己記得以前江南分封的寧王，是為成祖打下天下幾乎立下頭功，被成祖承諾要分一半天下，可后來都不算了。

甚至，自己都懷疑。

所謂正德爺時候的江西寧王叛亂，三四十天就被鎮壓除國，有沒有那些士紳的影子。

畢竟，即使主觀的猜測不算。

可之后的客觀事實，卻都明里暗里的顯出了不少的貓膩。

在寧王被除國之后。

沒有了藩王的江南所空出來的‘權力和利益真空’，之后可就是走私橫行繼而‘倭寇’大爆發。

現在仔細想想，怎么看都像是各方勢力爭奪權力和利益的結果。

而所謂的倭寇已平。

是把那些，‘不按規矩吃相難看，且過分殘暴的草莽給干掉’，其他勢力經過‘激烈博弈之后’妥協的‘和平結果’。

而‘和平之后’。

這才有了江南的極大發展，這才催生出了各個黨派，畢竟所謂黨派的基礎就是錢和資源，你沒錢沒資源，你就啥也不是。

要不，晉黨倒是普遍有武力，可在如今勛貴武將因土木堡被打斷筋骨的今天，影響力太低了。

而東林，就是這幾十年發展所醞釀出的集大成者。

像之前福王。

想讓先皇萬歷把其封到江南，可是被幾乎全部有影響力的大臣勸阻反對，簡直比‘國本之爭’的支持太子時的聲勢還要大。

甚至自己如今都懷疑，所謂的國本之爭之所以能夠持續如此長的時間，是不是就在‘談價錢’的過程。

而作為主力的東林，之所以那么主動付出那么大，是不是‘老巢’面臨被‘入侵’的應激反應。

像其他的齊楚浙黨，雖然也有加入，卻是聲勢不大，反而趁機借助皇權，對‘吃獨食’的東林窮追猛打恨不得立馬干掉。

這又是不是，想要取而代之？

而原身和福王兩人，也像是被拿來做筏子的可憐的棋子。

像大臣們給出的借口。

說是洪武開始，就不在南京周邊冊立藩王，而成祖兌現不了平分天下的承諾這才把寧王封在了江西，還助長了其野心發生叛亂。

如此做是國家的危險之源。

可中原之地如此的腹心之地，難道就不是‘危險之源’？

最終也在各方博弈之下，福王被封在了河南洛陽這個天下之中的好地方。

洪武爺之時。

不把藩王封在江南，那是因為當時的首都就在南京，皇權可以直接輻射管轄，否則為啥叫南直隸。

可如今，那里皇權的影響，不說也罷。

并且。

這兩天的政務處理，關于江南的奏章極少，最多也就是哪里澇了，漕運船只傾覆了，一些湖匪出沒，但這些也都已經給出了辦法解決。

給人的感覺就是，我們這里的麻煩也不小，但是我們都非常的努力，大多都解決了，皇上你就不用操心了。

真要是想摻和，勞煩你開內帑，給被內澇的百姓捐一些錢財。

其他的，就不勞煩了。

昨天自己還納悶，這事關東南方向的奏本怎么那么少，敢情，人家自己能夠自給自足，就是上的那幾本也只是走流程的原因。

明末的這些大臣，看來是真的成氣候了。

想來。

之前刑部尚書黃克瓚說的，在呂宋被弗朗機人屠殺的兩萬五千多商人百姓，先皇不單單是因為要花太多錢的原因。

還因為，那些洋夷還是這些人的大客戶，出錢對付自己的大客戶？

相對于死的百姓，當然是大客戶更加重要，因此礙于情理和道德，不能直接反對，但是擺擺困難訴訴苦還是可以做到的。

而如果那些慘死的百姓，不大多是刑部尚書黃克瓚的老鄉，估計都沒人為他們說話。

這水，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