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顒很生氣。
太不講究了,董賊的人簡直無恥!
不愧是一丘之貉。
自己明明已經將所知真相和盤托出,卻還是遭受了一頓毒打。
甚至打得更狠了。
何至于此??!
關于袁基之事,大家并無沖突,都是自己人吶。
待到董賊伏誅之日,自己定要找出那無恥狗賊,狠狠鞭笞一番。
喝噠!
“兄長……”
謝該被何顒突然來這么一下驚著了。
自己這位兄長,不會是被那狗賊打傻了吧?
說起來自己真是慚愧,當時凈想著自己跑了,絲毫沒有顧及何顒。
結果自己除了被打暈那一下之外,幾乎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而反觀兄長,自己醒來之后只見個豬頭模樣的人,差點不敢相認。
那狗賊如此針對,想來只怕不是尋常匪類,多半是兄長的仇家。
“您放心,此事我定不會輕易揭過,待查明此人身份,好教兄長出口惡氣!”
“不可!”
嘶——
何顒猛地擺手,卻正好拉扯到痛處,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與那狗賊的對話絕不能被第三人知道,否則必將危及袁紹公的聲譽。
“此人……”
何顒籌措著如何解釋。
奶奶的。
那狗賊打得我老娘都不識得,自己還得想招給他遮掩一二。
這世間豈有這般道理!
罵歸罵,何顒還是強忍著說道:“此人乃是我的舊相識。”
“適才……適才相戲爾?!?
相戲?
謝該看著不成人形的何顒,一臉不信。
什么樣的戲弄,要將人打成這樣。
何顒心知不會如此輕易糊弄過去,把心一橫,裝出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
豁出去了,乃公這名聲就此葬送矣!
“其實……這是為兄一個難以宣之于口的小癖好,文儀既已知曉……”
“萬勿……萬勿為外人道也。”
說罷,何顒雙眼緊閉,說什么也不肯再睜開了。
狗賊,吾與你不共戴天!
!!??!
一旁的謝該早已目瞪口呆。
其實他看何颙言辭閃爍,知道其中必有隱情,索性受害人自己都想要揭過,他又能說什么。
而自己不過是暈了一會兒,權當睡一覺了。
可不料竟然聽到如此勁爆的消息。
他機械地拍打著自己的耳朵,仿佛想將方才聽到的話倒出去。
小癖好?!
挨打的癖好?
還是被一個男子?
看何顒的樣子不似作偽,何況誰會如此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可這……
謝該雖自詡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仍是瞠目結舌,不知如何評價。
怪不得那人輕易放過自己,對何顒青睞有加。
現在想來,何顒確實不似自己那般強硬地抵觸賊人,言語之間頗為服軟。
硬要說來,好像……還有幾分享受?
他仔細回憶自己與那人接觸的幾處地方,不動聲色地擦拭一番。
太臟了!
玩得太臟了!
“何公,這……”
言辭之間,他已然默默離何顒保持了一段距離。
謝該努力想要岔開這個話題。
他也不忍直視何顒,兩人就這么閉著眼睛交流起來。
“那……我等還要不要去尋那安國侯的線索?”
對了……
袁基!
何顒雙目陡然睜開,剛才的尷尬一掃而空。
被那狗賊一折騰,他幾乎忘了自己二人到底為何而來。
如今董賊之人已然知曉袁基之事,甚至找上了自己。
看來謝該那天并沒有看錯,袁基真的沒死。
但怎么會如此,是何人暗中放走了他?
如若不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何顒都要懷疑此事是自己所為,也無怪那董賊之人找上門來。
可若不是自己,又會是誰呢?
王允?
何顒搖搖頭。
消息太閉塞了,自己已經慢董卓一步,再不出擊就徹底被動了。
他隱隱感覺袁基之事,背后潛藏著巨大的陰謀,有人在暗中攪動風云。
京城的水,還是太深了啊。
好在自己還有優勢。
如果此行順利,通過謝該嘴中的賊盜,很大概率能探知袁基的蹤跡。
只要自己率先找到袁基,一切都還來得及,局面將重新回到掌握。
想來那袁基突然發現被自己找上門,臉色一定很精彩吧。
謝該,我的福星啊!
何顒看向謝該,滿眼歡喜。
“去,當然要去!”
他無視了謝該的不情愿,抓起對方的手腕:“現在就去。”
謝該也知茲事體大,容不得矯情,當即收斂情緒。
可剛剛被打了一頓,他知曉了自己的斤兩,再無先前的意氣風發。
想到此行可能會面對一位經年慣犯,他不由謹慎起來。
“是不是再找幾個幫手,我在城門樓那幾個兄弟都是信得過之人?!?
何顒一陣頭大。
他自然知道謝該心中所想。
說實在的,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怵,可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瞞賢弟,我那舊相識有霸王之勇,世所罕見,你千萬莫被一時之挫影響?!?
何顒開始忽悠謝該。
“先前我乃認出了那舊相識,故意相讓于他,實則為兄本事不下于此人。”
謝該翻個白眼,一臉不信。
不過既然何顒都如此說了,他也只好順坡下驢,不再堅持。
“兄長有此信心,愚弟自是舍命相陪,總不會如此倒霉,連著碰到兩個霸王之勇?!?
“斷然不會?!?
計議已定,兩人便又上路了。
又行了數里,轉過一個崗頭,忽見得溪水橫流,飛鳥去疏林。
二人本都是文人雅客,這一日經歷下來已是勞筋苦骨,難得見此清幽之處,不由神清氣爽。
謝該正欣賞間,忽然蹙眉附耳。
“兄長可聽得什么聲響?”
何顒低頭駐足,果有錚錚弦聲飄然而來。
“好似是有人撫琴……”
二人尋著琴聲緩步前行,只聽得那曲調不似任何存世之曲,皆暗自心驚。
不通音律,何以稱士,何顒與謝該雖不敢說精于此道,卻尚能品評一二。
此曲雖為新創之作,卻是淳厚有力,氣勢磅礴。
初聞時激憤昂揚,宛如恢弘盛世中開疆拓土,令人不由血脈賁張。
忽而遽從頂峰落下,又有蒼勁悲壯之意,聽者能不扼腕嘆息,悵然若失?
聞弦音而知雅意,此曲意境高絕,不下于任何傳世名曲。
尤其是曲中隱隱傳達的救世之意,更讓人擊節稱贊。
兩人面面相覷,心中所想一般無二,皆是這如烈火烹油般岌岌可危的大漢。
暫且按下心中所想,何謝二人仿佛忘了此行目的,一路疾行,只欲早點見到這撫琴之人。
此必隱世高人也,料那商山四皓亦不過如此,若能尋其出山,天下有救矣!
行至深處,果見一茅屋出現,屋前一人,皂絳素履,風度翩翩,卻正是那撫琴之高士也。
二人屏息不語,生怕打擾,那人仿佛早有所覺,雙手虛按。
琴聲忽止。
其人昂首:“伯求、文儀,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袁基微微一笑。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