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的神色警惕。
因為自己沒有資格輕視顧先生。
這是許淵前世今生以來見到的最恐怖的人!
不止是因為顧先生遠超于自己的修為境界,更是因為顧先生身上存在的讓人無法揣測不可琢磨的人心。
許淵親眼看到顧先生面對許少白的質問時,臉上何其無辜地坦誠只是在利用他,手上又是何等果斷決絕地殺死他。
雖然顧先生對于許淵的態度隱隱有些奇怪,但是許淵時刻懷疑顧先生下一秒就會笑瞇瞇地把自己大卸八塊,這種事甚至都不用懷疑,其實許淵都已經在思考自己的死法了…
“真是懷念啊…”
顧先生并未動手,他的臉上浮現著一抹懷念之意,眼神中似乎還有些對過去的悠然神往:“許淵,如果今晚的事都沒有發生過該有多好,我依然是你的先生,你還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
許淵的臉上有些不安。
不是…
這話怎么有點兒怪?
今晚發生的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好的嗎?
整個許家鎮的人都在今晚被你一手操控著死得干干凈凈,回過頭來你這兇手又在這里感嘆這些事沒發生該有多好?
其實人不是不可以虛偽…
但是都虛偽到這份上,難道是把自己都騙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
許淵一邊認真地檢查著自己身體的狀況,一邊心不在焉地跟著面前虛偽的顧先生敘起了舊。
“是吧?”
顧先生點頭嘆氣,話里話外滿是真誠的遺憾:“如果你當年早早地告訴我,你是生而知之的人,那該有多好…”
“我…”
許淵的心臟陡然嚇得一停!
顧先生…
剛剛說了什么?
對于許淵來說,顧先生的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又像是高空墜落的花盆一樣,直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這種重擊讓許淵有些暈頭轉向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兒!
作為一名穿越者,許淵一直認為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許淵認為自己的出現應該在任何世界都是不合邏輯的存在,甚至也是完全不符合科學規律的事,盡管在這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談科學有點兒怪怪的,反正不論如何都必須把這個秘密藏得好好的…
但是…
為什么這個秘密這么輕而易舉地就被顧先生戳穿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許淵的聲音有些晦澀艱難。
“哈,看來我還真是猜對了啊…”
顧先生聽完許淵的話之后,他臉上的笑容更盛,竟是神采奕奕地說起了假如自己回到過去的美好暢想。
“如果我在十五年前就知道這一切,我肯定會真正愿意當你的先生,教導督促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修士…”
“我肯定會找到一個時機,讓你在暗中明白,當年我殺害你父親的事是有苦衷的,其實我是你父親真正可以托妻獻子的同窗,或許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只要遮住自己的野心就夠了…”
“太可惜了…”
顧先生的臉上有著無盡的惋惜,他真正地惋惜哀悼起了自己和許淵的過去,遺憾于自己得知真相時的遲延:“直到三天前,我才猜到你是生而知之者,你是生而知之的人族火種…”
“人族…火種?”
許淵的眉頭緊皺地重復了一遍這個明顯具備著重大含義的名詞,他的心中忽地有了些許猜測:“難道…我不是特例?”
“當然不是特例。”
顧先生失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犯下的錯誤:“我差點兒都忘了,你一直在我掌控的許家鎮中長大,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過山外的世界,自然也不會知道人族火種意味著什么…”
“……”
許淵的心里忽然輕松了下來。
因為自己的穿越太過離奇實在無法解釋。
如果穿越這種事還能有一個合理的答案,證明自己還有同類并非異類,竟然讓許淵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
“罷了。”
“我終究是你的老師。”
“就讓我幫你補上最后一課吧。”
顧先生的眼神漸漸變得認真,像是過去在宗族學堂上課時一樣注視著自己僅存的學生:“根據書院中的典籍,人族火種的稱呼應該早于山海界出現的第一位皇帝之前…”
“在那之前…”
“人族分別生活在兩個世界。”
“一個世界為山海界,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天地。”
“另一個世界為你過去曾經生活過的神州界,典籍中對于其中的描述已經散佚,只有一些大勢力中留存著一些關于神州界的歲月史書,只不過人盡皆知的是,神州界是人族的誕生繁育之地。”
“神州界是一片神奇的天地,那里孕育著如你一般超凡絕世的人杰,這些人杰是天地間最優秀的人,他們將會從神州界被接引到山海界,被山海界視為能夠為人族帶來變革的火種…”
“……”
許淵本來有點兒放松的心又懸起來了。
因為自己穿越前的世界是一個表面70%為水的行星,根本不叫什么神州界,自己前世級別太低壓根兒也沒聽說什么超凡力量。
搞了半天…
自己好像還是個異類啊!
其中最讓許淵十分確定這一點的是,他根本不是什么超凡絕世的人杰,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甚至連顧先生都解決不了。
其實許淵一點兒也不懷疑顧先生的能力,顧先生這樣的人丟在自己的前世,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
只不過…
顧先生和許淵對彼此的認知有些出入。
“你就是一位帶來變革的人族火種。”
顧先生非常相信許淵能在山海界作出一番大事業,甚至比許淵更有信心:“雖然我對于書院的一些史書典籍不感興趣,對你曾經生活過的神州界并不十分了解,也無法想象你在神州界的那一世掀起過何等風浪,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你本來擁有著無限未來…”
“當然。”
“如果你沒有遇到我的話…”
顧先生說到這里的時候,聲音特意停頓了一下,希望許淵能從人族火種身份中清醒過來,明白他還是自己的掌中囚徒。
“我可沒那么大本事…”
許淵并沒有沉迷于顧先生的描述,他對于顧先生的觀點都不怎么認同,甚至有些遺憾于顧先生對人族火種的固有濾鏡。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顧先生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希望許淵能夠明白人族火種是一種珍惜物種,干脆直接舉起了現成的例子:“尚書臺的令君,蘭陵書院的院長,晉陽宮的宮監…這些大人物都是來自于神州界的人族火種。”
“退一萬步來說…”
“即使你無法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顧先生堅持要給許淵灌輸一個正確看待自己身份的觀念,又舉起了他們師徒兩人的例子,十分誠摯地稱贊著許淵的心智。
“至少你成功欺騙了我十五年,十五年的時間里,在我的眼皮底下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這種隱忍的功力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