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三日,陳明川調整好自身氣息,感受到升陽府中那團無形無質但汩汩激涌的靈識,眉眼含笑,一直緊繃的心弦不自覺放松了些許。
“這升陽境的瓶頸,困了我將近一年,此番突破,果然如步入一片新的天地。”
陳明川沉吟道,將靈識外放到最大,可完全覆蓋方圓十數丈的所有事物,若是朝單一方向掃去,距離還能增進數成。
“比肉眼查看入微甚多,很多細節都能完全捕獲。”
陳明川又拿起一旁的灰皮小袋,指尖靈識一點,再指向旁邊的獄白劍,便讓其迅速變小,吸入灰皮小袋中。再將靈識重新一點,獄白劍又拿了出來。
這是陳明川提前購置好的儲物袋,算是胎息級別法器,拿靈物與毛人那邊換得。
“以后便無需總是負劍行走,看起來也輕便利落很多。”
陳明川走出屋舍,來到一處院落。
“阿川!”
見陳明川看起來應是突破無虞,等候多時的楊清竹連忙迎了上來,笑盈盈喊道。
“爹爹!”
陳玄朝、陳景夕兄妹也踩著小步跑到陳明川身邊,一人抱住他的一條腿,咯咯傻笑起來。
兄妹二人已經四歲,烏發蓄至肩下,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下大半,緩緩長開,五官中依稀能看出父母的模樣。
“爹爹,多陪陪我……”
陳景夕聲音軟糯,晃了晃陳明川的腿。
“爹爹,山里的鳥窩,還沒掏……”
陳玄朝拉著陳明川的大手,滿懷期待地看著。
一旁的楊清竹堆滿笑容,享受著這一刻的時光。曾萍兒也跟著露出微笑,牽起一旁陳玄康的手,他顯得有點窘迫。
三個孩子原本是一塊玩耍的,曾萍兒一直陪在他們身邊,楊清竹的陪伴則是少了許多。
陳明川蹲下身子,摸了摸兄妹二人的腦袋,柔聲道:
“好,爹爹答應你們,一定會抽出時間的!”
言罷,陳明川扭頭看向陳玄康,朝他招了招手,輕笑道:
“玄康,過來,讓二叔瞧瞧你!”
他不好直接起身過去,便只能笑著將陳玄康招呼來。
陳玄康表情有點拘束,走到陳明川面前。
“聽你舅舅說,你最近背書背得很好,比弟弟妹妹做的好多了,應該高興才是,笑一笑多好啊!”
陳明川專門表揚了一番,同時展露和藹的笑容。
“爹爹,我也背的很好嘛……”
聽見只夸陳玄康,陳玄朝有點不滿。
“騙人,你舅舅只表揚了玄康,讀書要謙虛,多多向你玄康哥哥學習。”
陳明川語氣微微嚴肅了些,教育道。
陳玄康心中多了不少暖意,面上也終于露出自然的笑容。
接著又陪三個孩子聊天交流了許久,結束后,陳明川向楊清竹問道:
“最近應該沒啥大事吧?”
其實這也是起個話頭,若有事他一出關楊清竹便會說。
“沒,就連步松原那邊也一點動靜沒有。”楊清竹答道。
陳家目前占領大澤谷、梅嶺山、步松原三地,地盤大了很多,人手卻很是不足。
除了陳家人,陳家最受信任的是楊清竹,所以她便一直待在大澤谷,處理治家事務,同時每隔七日就要向陳青石匯報,尋求意見。
她自己本身修煉也勤奮了許多,突破到巨闕,斗法能力也上升了不少。
自陳重山走后,陳青石就愛悶在屋里,沒了去青毛山逛游的興致,也為楊清竹治家出謀劃策。
老人家五十多歲,筋骨越發不利索,但腦子還轉的很快。
陳明川雖成為家主,但仍不敢分太多心在家中事務上,還是要抽出大把時間修煉。
其他的外姓修士,陳淑柔已成為家中第二大戰力,突破至巨闕,離筑成血府已是不遠。
剩余的,蔣成炎突破巨闕,俯首投降的嚴程渡以及朱家一位外姓修士都還在氣海停留。
這兩人來陳家時間尚短,只被視作勞力整日四處奔波,兩個人就得負責澆灌好青毛山上的所有靈田。
好在大澤谷去年也測出一位六歲具有靈根的男孩,如今才是氣海境。
總體算下來,陳家目前共一位升陽境,三位巨闕境,三位氣海境,人手著實不足。
“倒也有一事,溫家那邊說溫新池兩日后會來拜訪,只說是重要的事,未透露分毫。”楊清竹想起來,忽然說道。
“他們啊,希望不是為東擴一事而來。”
陳明川沉吟道,他現在極少離開陳家,生怕家中再出意外。
不過有了陳重山犧牲的教訓,陳家去年耗費大量資材在大澤谷布下胎息大陣——【地岳千巖陣】,陣圖、陣師都是委托溫家幫忙請的,來自平陽郡外。
這是一門土道法陣,可汲取大澤谷周邊的山脈靈性,存儲威能,待到陣法觸發時,釋放出來。自動汲取速度緩慢,還可驅使凡人從青毛山內搬運巨巖,融入陣法之中。
【地岳千巖陣】幾乎算是為大澤谷量身定制的,非煉氣修士難以短時間內打破,至少接下來幾年,大澤谷都是絕對安全的。
據溫新池透露,溫家在外面有個筑基修為的遠房親戚,一直再想辦法給溫家輸送力量,陣圖、陣師也是那人幫忙尋來。
“現在都在等周邊那一家先突破煉氣,打碎局勢的平衡,溫家也在做著準備,應該不會急著擴張。”
楊清竹說道,自那日陳重山護著她犧牲后,她真的成長了許多,對平陽郡局勢有了深刻的認識。
“哪有這么快,據說突破煉氣單單閉關都需要半年,若是被人尋出閉關之所,扼殺于蒙昧之中,怕是會舉族皆滅。”
陳明川搖搖頭,煉氣突破在平陽郡未來會是一場豪賭,旁邊的家族肯定不會干瞪眼看著,置之不理。
未來幾年,諜子斥候的投入還要再加大,敢閉關的家族都會成為眾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你若覺得無事,便陪陪孩子們吧,老把事情一拖再拖,他們真會傷心的。”楊清竹輕笑道。
“確實該多陪陪,尤其是玄康這孩子,哎,之前大哥就因為太忙沒多少時間陪他,現在……”
陳明川嘆息,提起傷心事他就心中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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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宗,云烏峰,扶光臺。
云烏峰作為云天宗九峰之一,至少是有一位紫府真人坐鎮,但具體是幾位,陳輕舟并不知曉,也不敢問。
作為胎息小修,他常被許風樺教導,很多事情等修為上去了才有探究的資格,背后莫要隨意妄言,很容易被上面的大人聽見。
不過今日在這扶光臺,他知道肯定有一位紫府真人注視。他匆匆一瞥,就在那最高的高臺上,一位他知曉是筑基修為的宗門長老,給一團看不清的青藍色光暈叩拜行禮。
‘差了三個境界,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成就紫府……’
陳輕舟微嘆,孔含玉說他有筑基之資,而自己已經死了三位有筑基之資的師兄師姐。
扶光意指升起的日光,代表云天宗新入門的胎息弟子。
扶光臺就是入門弟子的演武臺,每五年舉行一次諸脈會武,云烏峰十幾脈胎息弟子之間斗法對決,然后由宗門長老列出排名。
此次會武極為重要,決定了進入萬靈閣選擇功法以及天地靈氣的次序。
宗內弟子大部分不需要自己采氣,而是向宗門換取靈氣,這關乎未來的道途,被云天宗重點控制。
而由宗門長老列出排名,但完全不是以斗法的勝負為依據,而是結合弟子的道齡、靈根、出身、戰斗才情、道途理解等諸多方面,主觀性極大,甚至可以說由上層隨意操控。
當陳輕舟知道的時候,內心自然是極度震驚,許風樺卻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我也所知甚少,但你在臺上最好認真展示你的修煉成果,讓那些大人看見,這是你在云天宗的投名狀。若是有了結果,你就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
這話說的冷酷,許風樺卻并不進一步解釋。
“我可以不參加嗎?”陳輕舟如此問道。
許風樺搖搖頭道:
“可以,但你會被邊緣化,因為你的家族家主支撐不了你的底氣,以后資源的傾斜也不會在你身上。”
“你不必為結果感到過分憂慮,云天宗就是你的跳板,拿到你需要的靈氣功法便好。”
之前陳輕舟去萬靈閣,能選擇換取的功法采氣法都極為有限,甚至絕大部分連查看的資格都沒有。
但盡管如此,萬靈閣中所儲備的功法數量,仍舊是極為龐大的。
‘靈氣之間,亦有差距,放在外面供我隨意換取的,應只是下下等……’
陳輕舟明白,又同時內心嘆息道:
‘但上等靈氣,恐怕根本沒有分與家中的權利,之前的種種選擇,大抵已是最優的選擇。’
此次參加扶光臺會武的,十幾脈總共數十名弟子,由宗門制定對戰名單,每個人的對戰情況都不相同。
此刻,陳輕舟與溫清秋坐在演武場一旁的觀戰臺上,靜靜觀察著,直到孔含玉走了過來,看向陳輕舟,悠悠說道:
“你接下來的對手叫沐朝寒,是個靈修,也是個劍修,你討教一番便可,不需要取勝。輸給他,并不丟人。”
孔含玉此前為搜集會武對手信息而去,此刻一回來,便讓陳輕舟溫清秋二人皆驟然一驚。
“靈修”是指修士的胎息路線而不是道途。在人族中,法修最多,靈修次之,最后是占比很少的體修。”
三者的胎息第一境分別是氣海、升陽、巨闕,主修的方向分別是法力、靈識、血氣。
“劍修”則是道途概念,就是修劍道,劍術劍法、劍元劍意都包含在內。
劍道是一個繁榮鼎盛的道途,煉氣、筑基、紫府皆有前人創立好的修行路徑。
劍道只要小成,殺力就足以躋身諸道途中的上上乘。
但道途雖強,門檻卻高的可怕。
劍乃百兵之君,劍通,則百兵皆可小通。天下人族,從凡人到紫府,習劍者數不勝數,但配稱之為劍修的,寥寥無幾。
在云天宗,關于劍道有一個公認的規矩,你可以隨意說你習劍,但你若敢說自己是劍修,就必會有人登門挑戰,嘗嘗你殺力的高低。
劍修與劍修之間,也是最愛互相討教,交流劍道心得的那批修士。
孔含玉是嚴謹的人,從來不信口開河,這個沐朝寒在胎息境就敢自稱劍修,恐怕實力,強的有些過分。
陳輕舟自己就是習劍的,但他感覺自己對劍仍舊感悟有限,一直不太摸得著門路,離悟得劍元成為劍修還有不小差距。
“師兄,這下你可要好好表現學習一番,說不定一場戰斗下來,你立地開悟,直接成就劍修道途。”
溫清秋笑呵呵道,她知道陳輕舟一直在習劍,甚至有些不折不撓。
她與陳輕舟是同門,家族親近,天資又很接近,所以一直以來交流頗多。
“如果真能成,我肯定會去好好感謝這個沐朝寒,能主修劍道我就不會再主修水道了。”陳輕舟撓撓頭,笑著答道。
不過思忖一番,陳輕舟看向孔含玉,認真問道:
“師姐,能講講靈修和劍修有啥關系嗎?”
這是個關鍵問題,陳輕舟知曉孔含玉寡言少語,便趁此機會多多問問。
孔含玉顯然早有準備,卻只是解釋道:
“我只說我知道的。靈修先修升陽府與靈識,靈識與他未來的劍意感悟有關,而劍意又是劍修在筑基期修煉的關鍵,所以你可以這么認為。”
“沐朝寒此人,有紫府之資!”
溫清秋、陳輕舟聞言,面色皆是渾然一變,暗忖自己竟還是小瞧了沐朝寒此人。
紫府之資!
這是陳輕舟入云天宗六年來,第一次知道一個人在胎息階段就能有紫府之資。
判斷一個人有紫府之資,大多都是在筑基期,少部分實在煉氣期,能在胎息期就確定的,必然是天資絕頂,甚至身伴異象。
紫府修士高高在上,胎息小修連議論都不敢多做,生怕被其聽見,惹來真人不快。
“他還需要來這扶光臺會武?宗門為何不直接將他送進萬靈閣?”陳輕舟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孔含玉如此回答,十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