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要隱瞞，他越是要招惹，“你瞧，這袖子，這袍裾，長不長短不短的，你按誰的身量買的？”

看他牽牽扯扯著袍子，很自然的姿態。

她卻赧然：“就……裁縫店隨便買的，按什么身量。”

不順口敷衍，難道跟他說隨身帶的衣服是自己心上人的？

就他那說起往昔戀情便哭哭唧唧的紙薄的心，不得暗自神傷，偷偷憋出毛病來？

“是么，”蘇誡調謔她道，“這衣料質地，這穩重的風格，怎么看都像是我以前穿的那種。是按我的身材買的吧。”

說著，心底陰謀鬼祟地爬到了嘴邊，“難怪衣服小了，定是在與我重逢前就買的吧，還是按的我以前的身量，不是現今的身量。”

云渡幽幽瞪著他，不知他哪里生出的驕矜，竟以為她之所有物會與他有聯系！

笑死個人。

云渡嘴角抽搐，不屑搭理他，他自顧自又道：

“你可看出來了，我身材不僅比以前健壯了，也高了半頭還多呢。我是長到及冠就沒再長了，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可還行？”

云渡仰頭瞧著比她高一頭的男人，“什么還行？”

“是不是你理想中的男人的模樣？”

“不是。”

“不是嗎？你不喜歡高高大大，英武俊朗的男人，我還以為你們女子成年后都是喜歡樣貌好，嗯……體力好的男子呢，原來你跟她們不一樣啊！”蘇誡閑侃著，故作驚訝。

云渡低低“嘁”了聲，脧著他，鄙夷地問：“她們，誰呀？誰會喜歡一個長得好……”舌頭拐了個彎，“……還行，但身患隱疾的人？那個，你自己對外傳的。”

蘇誡道：“宮里娘娘們。”目色忽而閃動一縷不被察覺的狡黠。

云渡聞言，心底深處莫名亂了一亂。

猝不及防，他又來一句：“天宥帝是個喜新厭舊的，后宮多少妃嬪只侍寢過幾回便被遺忘宮苑！”

“淺嘗情欲，之后日日夜夜卻深鎖宮墻，難得再見天子一面，內心何等寂寞，何等饑渴！”

“深宮腌臜外面人不知，我這個常伴君側的羽衛指揮使卻是清楚得很。”

“不論男女，這一關上門，背了光，想做的，會做的事情就不再是平日人所看見的那樣，孤獨冷清的氛圍下，人就愛胡思亂想。”

“這胡亂的思想中，情和欲是腦中常客，多端莊矜持的人都躲不開它的侵襲。”

“心思一躁動起來，千難萬險，道德倫常什么的都阻擋不了。我也一樣。”

“不過比那些控制不住欲念的人好一些的是，我有你——你是我心尖人，自然就是拯救我逃出欲牢的良藥。”

“我眼中有你，夢中亦有你，一個姿彩絕艷的你，便裝滿了我寬闊無涯的心海。”

“我不感覺到寂寞。”

“寂寞的，是那些有過心上人，但再也不能情緣再續的因各種原因進宮的，以及思春幻想過，還未來得及遇上有緣人，從此之后也再不會有遇見機會的妃子、宮婢。”

“她們孤苦久了，心慢慢就不安分，博不得帝王寵幸，她們不怕死的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們羽衛營精壯的男兒身上。”

“我手下好幾個俊帥的小伙子被后宮夫人、娘娘使伎倆調戲、吃他們豆腐，苦不堪言。”

“作為他們當中最具權勢的我，更是被騷擾的中心地帶。哎——，我也沒辦法，宮城內的女人都太心機詭譎了！其實，莫說我們羽衛營身強體健的男兒了，那些浪婦們淫念一起，小宮女、老內侍都要下手呢！可怕得嘞——”

“你……被……夏臨頊的妃子們調戲過？！”云渡后知后覺，不敢相信，“你不是……無能嗎？她們還……”

蘇誡瞧著她認真且探知欲望強烈的神情，竊笑不已。

他正是使偏詭戰術刺激云渡，讓她覺得不舍得忘卻的蘇誡哥哥其實有人惦記著，一不留神就失足了，就不是為她守身如玉的男子了。

或許以后她就不能在他面前肆無忌憚，認為他永遠都只是她一個人的。

他希望能通過一些小詭計，引起她的關注，使她將一些心思轉移至他身上，少些時間去想“另外一個”男人。

蘇誡嘆氣：“不是誰都像你這樣矜持的，我都在你面前脫光了，諂媚了，吻你了，你也無動于衷。”

云渡聽了臉紅，心道：“我矜持？！你確定不是說的反話嗎？年少相戀時期，基本都是我主動親近你，你總是假正經。

我矜持……，呵，我只是不稀罕你，且寬宏大量，不想跟你鬧太難看，所以才原諒了你無恥下流的強吻。

你哪里能知道，在沒有你的地方，我對真心想愛的人可是很主動兇猛的。我才不矜持。起碼在扭捏的人面前不會。”

蘇誡不知道亂轉的美眸下浮動的是些什么遐思，繼續說自己的：

“那些宮婦們食髓上癮了，什么沒下限的事做不出來？”

“雖我聲名在外，遭人嘲笑，到底還是有樣貌和權力在的。不管我還有沒有用，她們都想來巴結我。”

“錢財我有，權勢只在帝王之下，她們沒有別的能收買我，只能以自身來謀。”

“她們皆以為我與宮內那些有權勢的宦官一樣，雖然房事不能，也是淫蟲噬腦，死不正經的。”

“甚至她們覺得，根費的男人比正常男人對女色更渴求，執念更深。所以她們花招百出地冒犯我，揩我油，想攻略，拉攏，收買我。”

“然則，那些不甘寂寞，不甘低微的妖婦們哪里會知道，我是因為心里有人才潔身自好的，不是她們臆想的那種變態。”

“你瞧，跟你說你們女子喜好男子形貌的話題，說著說著，怎么說到這些了，我原意只是想與你扯個閑篇，了解一下你理想的夫君的樣子，看看我還有沒有機會。”

“唉，”蘇誡看著云渡，容色溫情，掛笑的臉皮底下藏著一抹奸滑，“所以，你真的不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喜歡以前的我？”

“沒關系呀，我只是在外人面前已于舊日，在你面前，我還是你熟悉的蘇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