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終一別
- 青云焚骨
- 司臾
- 2068字
- 2025-01-17 12:20:00
有過一夜相親,云渡對宿嶼身上存在的問題不再疑而不問。
她想更多地了解他。
只有了解了他的過去,她才能更好地去愛他,去規劃兩人共有的將來。
柔雅眸底涌現的光彩深深隱下,宿嶼淡淡道:“志同道合的伙伴罷了。”
……
卻說元夕夜云渡勇猛無敵,強行與公子確定了愛侶關系后,之后兩日,兩人再無實質進展。
宿嶼還是靠在榻上或休息,或看書,偶爾悶咳幾聲,聽著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云渡坐在外間近門處的竹榻上,時而看看里屋迷離而美好形體樣貌,時而揉眉苦思往南方去接近蘇誡的方法。
不得稱意妙法時,她開口問宿嶼,請他指點。
宿嶼只道:“你與蘇誡既非初次見面,亦非久別重逢,你與他較量了一整月,相處之道只有你自己知悉,我無法給你主意。”
“我能告訴你的,只有他所經行路線。詳細后續我自會給你,過程中你要怎么做,盡管去做便好,不用糾結于我想法,我信你。”
云渡當然明白此中道理,她說沒主意,并非真的沒主意。
只是……
離開時她被蘇誡發瘋強吻,當時覺得與其就將永不再見,感覺除了要把沾染了他味道的嘴巴使勁清洗干凈,沒太多其他想法。
突然得噩耗要繼續去探察那瘋子,她心里省不了要七上八下。
——相處一月就讓她對他放棄了報仇,南行一趟最起碼三、五月,真不知還會給她怎樣從未見過的面目,她可忐忑了。
她只想好好守在公子身邊,不想見圖謀她情愛的舊人。
然而,這樣的想法只能是想法,不助公子完成他事業,他們就不會有清凈世外的閑云日子。
于是,正月十八這日,云渡天還沒亮就起來,收了幾套春衫放進包袱,放入一些路上所需盤纏……
屋里環視一圈,瞧見衣架上掛著的靛藍色銀絲水紋的大氅,還有剛脫下來堆在枕頭旁的公子的舊衣,她一并都收入行囊系好。
——長時不得與公子相見,將他的味道帶在身邊也是好的。
有人在戀愛中食髓知味,染癮難戒;
有人在戀愛中貪得芳香一縷,自此夢甜。
云渡不知髓何味,只知有公子衣裳伴枕的這幾日,她格外安心。
臨行,云渡去見了宿嶼,將早已繡好了的銀葉竹紋腰帶相贈。
其時,朝霞初升,云霧如煙籠罩著整方宛若天外之境的竹月深。
西廬雞鳴,叫醒了沉沉安眠的所有人。
云渡敲響宿嶼屋門后片刻,屋內傳來溫雅一聲“進來”。
云渡推門入內,站在層層垂幔前,說自己準備動身去追趕蘇誡了,走前想見見公子。
話畢當即,垂簾緩緩由人卷開。
身量豐逸頎秀的男人掩著冪籬出現視線中。
如紗如霧的天色,他晃一現身,如仙如神。
昔至今,回回都能使云渡眼睛一亮。
實際,一切只是如往常平淡。
宿嶼披著件墨綠羽氅,其下是寬松柔軟的寢衣。
見了云渡一身利落英颯的兒郎打扮,柔聲問:“今日下山?”
“嗯。”云渡低眉垂目,聲音低低啞啞,略顯沮喪。
她目光停在男人寬闊的胸膛許久,而后雙手穿過懶披的羽氅,一抱環住男人修窄的腰。
沙沙簌簌……
“從前阿娘總教導我要溫婉賢淑,知理知教,熟悉為女為婦本分,總之大家體面不得失,女子八雅不可怠。”
“一直我都不以為意,覺得君子必學之藝才是我心上好,架不住長輩諄諄教言,不得已還是學了。”
“學有何難?為了有機會像男兒一樣出門瀟灑,我與阿弟締約,我們二人不但相習了六藝,同時還共討了八雅。”
“琴棋書畫對我來說不算太枯燥,可這女紅從來是我最討厭的一種。”
“以前呀,每逢女學校考,到考女紅技藝時,我說什么也要求阿弟代我去。”
“在我們家,他真正是那個集君子與淑女才能于一身的完人。只要不是打架,不與人沖突的事,他哪哪都比我優秀三分。”
“記得有一年雪天,我們賭約,看誰繡的花草丟進雪地里能以假亂真,輸者幫對方洗十日衣裳,并整理、熏香。”
“當時我繡的一支梅花,繡好之后放到庭前梅樹下,搖一層雪花淺淺覆蓋,轉身我去找阿弟,想拉他來見識見識我的杰作。”
“路過他屋前一株枳樹旁時,晃然我就被雪地里幾朵淡雅的枳花給吸引了,寒冬臘月的,樹上還掛著幾個果子呢,哪來的花?”
“我于是就在他屋外叫喊,讓他來看。阿弟慢吞吞開門出來,對我陰氣森森地笑了笑,最后拾起雪地里散落的花,一片一片的雪紗在眼前抖開,我才知那些枳花是他繡的。”
“白色的花瓣中是點點淡黃的蕊,所選絲線,所用技法都極是講究用心,看起來比真的還真,我‘如愿以償’幫他洗了十天衣服,自那之后,我再不跟他比女紅了,甚至私底下我都不碰。”
“沒想過,多年后我會覺得慢穿針,懶引線其實也是一種獨特的樂趣。”
“或許是公子給了我這樣不想與世激爭的安寧環境,或許只是因為公子本身。”
“繡成這一條腰帶前,我特別練過手了,可能還是不好,還望公子不嫌棄。”
云渡說完,松開手站開的瞬間,一條藍底銀絲竹葉腰帶已然系在了宿嶼腰際。
深色寬衣下,幾片猶似掛霜的竹葉在他腰間閃熠銀光,雅致內斂,與他一慣清淡靜柔的氣質甚是相搭。
——清素不失矜貴;高冷也伴溫和。
“公子保重,我會想你的。”云渡不舍。
宿嶼:“嗯。”
“看你這兩日身子不大爽,就不要下山了。”提起了腳卻邁不出。
宿嶼:“放心吧,我沒事。”
音色仍淡如水。
“若非下山不可,記得多帶兩個人在身邊。公子縱有千般本事,終究也只是個凡人。”
啰啰嗦嗦半晌,她終決然轉身向門。
明明輕盈的步子,直挺的腰背,鴉青的兜帽披風隨步履之風飄揚之際,絲絲落寞與哀傷還是裹纏進風息里,撥亂了目送她的宿嶼的心弦。
“池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