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輕輕敲了敲前臺：“你好，先生！請問這附近有什么特色食物？”
吃了一周海鮮，都快把他吃痛風了，這次上岸，必須得換換口味，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
“濱海公寓”的老板比爾將視線從賬本上移開，看向面前兩人：“你好，先...”
他頓了頓，察覺到這兩人是剛才訂了住房的紳士和小姐。
不解地看了一眼他們身上的衣服后，他繼續說道：“二位是從內陸過來體驗濱海風光的吧。”
不...
是從海里過來體驗大陸風光的...
楊森暗自吐槽了一句。
比爾認為自己猜到了楊森的目的，他笑了笑，頗為自豪地開始介紹：
“我們萊布梅可是漢諾威排名前十的濱海城鎮！
你可以到碼頭去，蠔夫們沒準在賣剛剛撈上來的生蠔，味道非常鮮美，開蓋就能食用！
或者嘗試一下本店的餐廳，招牌特色是海鮮濃湯，當然，烤魚更是一絕...”
楊森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老板的介紹：“先生，我改變主意了，我想嘗試一些普通的食物。”
比爾撇了撇嘴：“出門左轉，走過三條街口，莫托夫咖啡館。”
......
換上適合的衣服后，楊森心境緩和了下來，不再著急趕路，開始觀察周圍的行人。
麻木的表情，木訥的神色，盯著眼前的路，不往周圍看一眼...
無論哪個世界，為生活奔波的人大抵一個模樣。
楊森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將注意力轉向路邊的小攤。
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也有城管，流動商販用三輪車作為營生工具，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商品。
“咖啡！咖啡！上班前來一杯熱乎的咖啡！2便士！”
“姜汁啤酒！姜汁啤酒！保證沒有太多浮渣！下班后喝一杯消除一整天煩惱！只要1便士！”
“新鮮的萵筍！剛從地里刨出來的！買夠1蘇克送一個雞蛋！”
“鹽漬鰻魚只需7便士！一整條！”
“本地熏鯡魚！先生！買回去您家人肯定很開心！只要8便士！”
“快來看看！用班森蘋果制成的水果餡餅！5便士一份！”
“面包！松軟可口的面包！一份2便士！”
...
叫賣聲此起彼伏，商人們賣力吆喝，不時扇動食物上方的空氣，試圖用香味吸引顧客。
嚴格來說，這并沒有起多少作用。
盡管萊布梅建起了還算完善的排污系統，但也架不住下城區密集的人流量，街邊的排污渠散發著惡臭。
道德敗壞者排泄物的臭味與咖啡的香氣交織，吃剩的黃色蘋果核與黑色污水共同流淌。
楊森親眼看到一名攤販主挖了挖鼻屎，摳了摳屁眼，撓了撓肚皮，然后，手也不擦地拿起一條鹽漬鰻魚遞給顧客。
不過，忙碌的人們不在乎這些。
不少工人駐足停在商攤前，買下常吃的食物作為午餐，麻木嚼了幾口后努力咽下，往工廠走去。
更多的人捏著癟錢袋猶豫不決，伸著腦袋觀望。
一名熟手棉紡工人一天僅能掙2蘇克5便士，刨去房租和其它開銷，用來購買食物的錢款算不上充沛。
這還是熟手工人的情況，連工作都沒的大有人在。
城鎮工廠像沙漏般吸引著周邊地區的農民，每個人都想來這尋找機遇，但工廠容納不下每一具饑餓的靈魂。
望著頗為紛擾的街道，楊森恍惚間回憶起了小時候趕集的場面。
微不可見地搖搖頭后，他和麗莎拐過一個街角，看到了“莫托夫咖啡館”。
這是一間從早開到晚的店，主要出售烘焙面包、咖啡、啤酒、茶、三明治，以及一些簡單的料理。
麗莎提前走到位子上，幫楊森拉開椅子，等船長入座后才坐到他對面。
楊森舔了舔嘴唇，翻開菜單。
培根三明治、生菜三明治、煎蛋三明治、牛角包、黃油包、黑面包...
嫩豌豆燉羔羊肉、海鮮濃湯、蘑菇湯、培根煎蛋香腸、紅蘿卜燉牛肉、香煎雞扒...
看著菜單上的示例圖片，楊森食指大動。
他抬起頭，想招來服務員，卻發現麗莎已經提前幫他叫了人，留著山羊胡的侍者正負手而立。
楊森將菜單翻到海鮮濃湯那里，指著它。
侍者掏出筆記本，準備書寫：“先生，一份海鮮濃湯是嗎？”
楊森搖了搖頭。
“除了這個以外，全部來一份。”
侍者握筆的右手頓了頓，山羊胡子的一邊翹了起來。
......
將近半小時的風卷殘云后，楊森積壓已久的“陸地食物渴望”終于消減了大半。
他滿意地看著桌上的剩菜，回味余韻。
麗莎則在對面“回味”楊森。
船長吃飯的樣子真可愛，嘻嘻！
楊森點了一桌子食物，但她沒吃多少，啃掉一個培根三明治后就雙手撐著臉頰看船長。
畢竟，美食常見，船長吃飯可不常見，特別是在陪讀任務結束后的日子。
想到將來不能再以陪讀名義待在船長身旁，麗莎看向楊森的目光里就有了點哀愁。
不過...以后的事以后再擔心！
現在船長大人是我的，嘿嘿！
看著不時點頭的楊森，麗莎嘴角不自覺揚起。
楊森也知道自己的二副一直在看自己，但共進了一周的早午晚餐，他多少有點習慣了。
甚至麗莎不在身旁他會感覺少了點什么。
“吃飽了嗎？”
楊森看向對面的麗莎。
麗莎溫順地點了點頭，向他遞過去一條溫熱的濕餐巾。
楊森自然接過，擦了擦嘴邊的細碎食物，伸手示意服務員過來買單。
一直待在店里用謹慎目光看著兩人吃飯的侍者小跑過來，生怕來遲一步。
他在害怕兩人逃單。
也不是沒有這種先例，有些找不到工作又道德缺失的人，會像楊森這樣點一桌子食物。
他們往往吃得走不動道，攤在椅子上，被打也不反抗，任由老板急得直跳腳。
事情常以這些人被治安者送進牢房結束，不過也有少數會來事的人能通過口才說服老板，以無償勞動代替餐費。
侍者來到兩人桌前，將雙手背過去，恭敬問道：“先生，請問您是要結賬嗎？”
一般情況下，他應該詢問有何吩咐，因為客人可能有別的需求，繼續點菜，或者換一條餐巾什么的。
之所以這么問，是他潛意識里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單，盡快拿到餐費。
楊森搖了搖頭，指了指桌上的剩菜：“這些，都打包。”
出于大吃貨國的傳統美德，他本能地不想浪費食物。
侍者挑了挑眉，愈發覺得他就是想吃白食，還是吃不完兜著走的那種。
雖然開在下城區，但“莫托夫咖啡館”定位中低檔餐飲，來這的大多是周末帶家人吃頓好的職工群體，或者偶爾打打牙祭的工頭。
相比那些購買街邊商販食物的人來說，他們可用于食物的錢款更多，也受過更好的教育。
這個群體普遍認為打包是不體面的，沒有當場吃完餐品是對廚師的否定。
侍者一邊應承楊森，一邊用眼神示意同事。
很快，兩名侍者圍了過來，堵住楊森和麗莎能夠逃跑的全部方向。
楊森感到氣氛變得有點不對勁，疑惑問道：“怎么了？”
麗莎比他更早察覺出異樣，做好了當場滅殺三人的準備。
如果他們接下來對船長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