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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家中唯一疼愛她的人,是謝鶴清

江雅意想去牽他的手,謝鶴清不動聲色躲開。

“無妨,只是點小傷。”

“程媽。”江雅意無暇多想,“鶴清手受傷了。”

保姆拎了一只醫(yī)藥箱過來,里面裝有紗布,碘酒棉簽,和止血軟膏。

陳挽見狀腹誹。

…真矯情。

她的牙再尖再利,難不成比鯊魚鋸齒還鋒銳?

謝鶴清大約有感應(yīng)似的,眼瞼微垂,目光安靜地停在她臉上。

捕捉到一抹來不及斂回去的不滿。

陳挽被捉個正著,也不甘示弱,看向他的神態(tài)有些狡猾,又有些無畏。

當(dāng)然不乏挑釁。

虛張聲勢、張牙舞爪,像只被野獸叼住后頸,仍不斷掙扎的溫馴綿羊。

站姿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口型卻放著狠話:看我干嘛,活該。

謝鶴清悶笑。

游移的視線幾經(jīng)輾轉(zhuǎn)。

從蹙起的蛾眉、水光盈盈的眼,頰邊淺嵌的酒窩,慢慢挪動到她撒嬌似噘起的唇。

花瓣般,潤澤柔軟,泛著異樣的潮紅。

謝鶴清喉結(jié)無聲滾動,上下唇張合,言簡意賅吐出四個字:幫我涂藥。

低沉的音節(jié),仿佛石子投入湖水,濺起的涼意,刺得陳挽縮起脖子。

(她表示:已老實,求放過。)

正想替他處理傷口,江雅意毫不留情搶了她手里的創(chuàng)口貼。

“怎么傷的?”

“大概是不小心在哪刮蹭了。”謝鶴清語氣從容不迫。

江雅意眼神疑惑,“可我看這傷口,分明像是牙印。”

“貓咬的。”

“貓?”

“碰見一只漂亮的三花,可惜…”謝鶴清笑了一聲,“不太聽話,愛咬人。”

江雅意沒聽懂,“是野貓?”

謝鶴清不置可否。

“野貓脾性大,也喂不熟,以后少去招惹。”

——

離晚飯時間還有一陣,許是藥效上頭,陳挽困得連眼皮都撐不開。

斜靠著沙發(fā),迷迷糊糊睡去。

然而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錯亂的記憶像是老舊的綠皮火車滑軌。

似夢似醒間,思緒在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里跳躍。

跨年夜的前一天。

謝鶴清帶著陳挽,從倫敦出發(fā),驅(qū)車前往查茨沃斯莊園。

將近四小時的車程,天沒亮就出發(fā)。

日出前的藍(lán)調(diào)時刻,車載音響播放《dawn》,時間流淌得靜謐又溫柔。

陳挽降下車窗,將五指插入風(fēng)中,俯瞰油畫般翡翠綠的草地。

轉(zhuǎn)頭,謝鶴清單手掌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窗邊,指間夾著細(xì)煙。

金色的陽光穿透樹葉屏障,零碎地散落在他發(fā)梢,眉間,唇邊。

陳挽剝掉一顆糖的外衣,俯身,喂給謝鶴清,順手抽走他的煙,銜在嘴里。

硬紅殼的Marlboro,勁兒大,味道很苦。

彌散開的黑煙嗆人無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謝鶴清頓幾秒,卻沒說什么。

往前走,車輛逐漸增加,道路兩側(cè)不再是荒蕪曠野。

牛羊低頭啃食青草,能見到泥磚砌成的房屋,和教堂高聳的塔尖。

下了車,他們牽著手,漫步到河邊綠地。

那是《傲慢與偏見》電影里,達(dá)西先生從薄霧晨曦中,堅定朝伊麗莎白走去的地方。

“哥哥。”陳挽瞇起眼,曬著太陽,“你以后會娶一位怎樣的妻子?”

謝鶴清不言語。

“你說嘛,我很好奇。”

“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可你遲早會結(jié)婚。”她抬頭看謝鶴清,“因為書里有句話。”

“有錢的單身漢總要娶位太太,這是條舉世公認(rèn)的真理。”

謝鶴清垂手揉她頭發(fā),將她濃密的發(fā)絲都揉亂,“這是歪理,以偏概全。”

“那哥哥會一直陪著我嗎?”

“嗯。”

大概是陳挽表情太過虔誠,眼中閃動的光芒,令謝鶴清很難拒絕。

她也是后來才懂得這個道理。

人終將會獨自走完一生。

只是剛到謝家那幾年。

謝先生太忙,謝夫人又不喜歡她,就連保姆對她態(tài)度也十分冷淡。

家中唯一疼愛她的人,是謝鶴清。

他會拿玩具逗她,給她買漂亮衣服,黑夜里哄她入睡…

*

雨天的白噪音催眠,陳挽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看了眼手機,已經(jīng)是中午十一點。

收拾了一會下樓,見程媽在廚房忙活,便開口問道:“我哥哥去哪了?”

嗓音蓄著未睡醒的鼻音。

像貓一樣,很輕,腳步聲極淺,赤裸的雪白腳踝陷入羊絨地毯。

走了幾步,又停下,目光隨著勞碌的背影移動。

只見淺灰色的石英臺面上,堆放了數(shù)十種食材。

程媽忙著挑撿,沒聽見。

“程媽。”

陳挽拔高聲線。

許是病了的緣故,聲音不似從前清亮。

卻足以牽動程媽抬起頭,望向聲源處。

陳挽遙遙站在弧形樓梯,居高臨下看著她。

極盡奢華的吊頂水晶燈,發(fā)出的冷冽白光,從她如黛的眉眼往下,滑過精致的側(cè)顏輪廓。

臉頰透著淡淡的,不見天光的蒼白。

像細(xì)雨綿綿里,不堪摧折的枝頭梨花,帶點破碎的美感。

程媽見她只穿著單薄的真絲睡裙,連連嘆氣,感慨她沒有個小姐樣子。

“夫人和江小姐出門了,但你哥哥還在書房。”

“就算不顧及外人,也總要忌諱他的顏面。”

陳挽滿不在乎。

視線越過她頭頂,探向小廚房,熱氣騰騰的砂鍋里,燉煮著鯽魚和嫩豆腐。

程媽還在念叨,“好歹穿個鞋,免得你哥哥訓(xùn)你。”

陳挽八歲那年,墜過湖面,落了體寒的病根。

一到冬天,畏寒,手腳冰涼。

也不知謝鶴清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讓全家人都遷就她。

在老宅安裝最頂級的暖氣設(shè)備,墻壁嵌入恒溫系統(tǒng),就連地磚上也鋪設(shè)一層厚重的地毯。

這才十一月初,便開足了暖氣。

小心翼翼到像是在養(yǎng)護(hù)一樽薄胎易碎的瓷器。

明明她閑暇之時,也會去練普拉提,哪有那么嬌弱。

陳挽嫌煩,另挑話題,“今晚吃魚?”

“謝先生要回來,出差這兩周,他饞銅鍋涮肉。”

“那這魚?”

“是給你煮的,你哥哥說你生病,人都消瘦了許多,讓我煮魚湯給你補一補。”

程媽將煮好的鯽魚撈起,拿濾勺過濾渣滓,又放回鍋中。

“他特意囑咐我,你小時候噎過魚刺。肉煮熟,撈出魚骨,再燉一遍。”

“你哥哥對你上心。”程媽盛了一碗,端給她,“你也要對你未來的嫂子好。”

這話意有所指,令陳挽有些不適。

她清楚外人是如何編排他們的。

謝鶴清年過三十,仍未娶妻,兩人雖以兄妹相稱,卻逐漸傳出一些荒誕不經(jīng)的流言蜚語。

形容他是潔身自好,清清白白一朵受人仰望的高嶺之花。談及陳挽,就是柔媚入骨,一股子妖嬈氣。

諸如此類的話,不明出處,卻傳得有鼻子有眼。

陳挽不吭聲,捧著碗,小口地吞咽。

肉很鮮,但…

“程媽,你沒放鹽。”她小聲抱怨。

剛說完這話,手機頻幕亮起,在餐桌上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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