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閣轉(zhuǎn)向另一邊，踏向那人所指的窯館方向，所到之處，不過是幾個低矮的二層房子。

房子內(nèi)部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幾名年齡已至中年的婦女站在房子門口，磕著瓜子。

這幅場景并不好看，婦女穿著艷俗，劣質(zhì)的脂粉隔著老遠(yuǎn)便能聞到，充斥了整片區(qū)域，膩得讓人心生厭惡。

林閣剛走進去，一名臉上畫了艷麗腮紅的婦女就湊上前來：“喲，小哥，挑幾個好看的姑娘？我這有許多年歲正合適的。”

“你可知涼州城曾經(jīng)的巫祝一家，住在哪個方位？”

因不想與凈慈庵的守衛(wèi)起沖突，他選擇了來到這處窯館。

沒想到婦女微微一笑，湊近過來，廉價的香水令林閣皺起了眉。

“你也是為那個丫頭來的？還真是巧了，她家中父母俱死了，現(xiàn)在就在我這，不過正在接客呢。”

可憐嗎？來之前，林閣心中早就有了準(zhǔn)備，這地方聚集的，身世可憐的一抓一大把，他是來尋找雨神的合適人選的，這個目標(biāo)才是第一位的。

林閣望了望中年婦女身后黑洞洞的房子，雖心感嫌惡，但還是走了進去：“先帶我進去看看吧。”

婦女心領(lǐng)神會，走在前方。

內(nèi)里，異味彌漫，但絕不是香味，更像是臭汗味與飯食發(fā)餿了的味道雜糅在一起。

婦女掀開一道滿是難聞氣味的門簾，引著林閣徑直走入。

幾張鋪了稻草的地上，零星躺著幾個赤身的女人，其中，有一具女子的軀體上，爬了一名男子，周圍還等著幾個壯漢，很是搶手。

“就是這個？”林閣心頭驚悸，對這種場面感到不適，果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原先保持的平靜突被動搖。

“她修不了佛道，自然住不了凈慈庵的庵堂，終得為了這張嘴，也便只能來我這處了。”

“喜歡她的人還算不少，比起這群姑娘，這姑娘家境優(yōu)渥，皮膚也嫩，他們也都圖個新鮮。”

“……”

林閣越聽越不適，打斷婦女道：“這么折磨她，死了怎么辦？凈慈庵管嗎？”

婦女像是聽到了新奇之語，瞪著雙眼睛道：“小哥你不是城南的人吧？誰不知道，凈慈庵平日里只向我們收些保護費，這里的人，他們才懶于去管。”

“莫說這里的女人全死了，就是窯館都沒了，凈慈庵還能再換上一批繼續(xù)收費。”

林閣心中驚悸，無論是原主還是前世的他，都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赤裸的黑暗。

許久之后，那女子陸續(xù)接待完了幾名客人，才好不容易歇了下來，吃起碗中發(fā)餿的窩頭。

“小翠，這位客人，你好生招呼著，又是一個為你而來的。”

聽到這話，名為小翠的女子吃窩頭的動作忽地一怔，她的眼底陡然升起怒火，拳頭攥緊，很快又無奈地眉目舒展，木木地躺了回去。

“小哥，你去吧，你給的錢，太多了，你想耍多久耍多久，我就不安排她接別人了。”

婦女樂呵呵地捧著林閣剛付給她的幾塊銀子，嚼銀坷子邊角的動作熟練而喜慶。

繼而，她轉(zhuǎn)身離去，卻發(fā)現(xiàn)，那道滿是難聞氣味的門簾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封鎖了來路的藤蔓。

“別急著走啊，還有些事情沒辦完。”林閣挑了挑眉，冷笑道。

一柄長劍被擲于地上，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小翠的面前，直嚇得面色發(fā)白，急忙起身往后縮。

“殺了她，你就能離開這個地方。”

林閣冰冷的聲音響起，這處狹小的空間，溫度降了幾分。

其他還在運動的男男女女都停下了動作，緊緊依靠的他們似乎感受不到溫暖為何物，回頭瞅向了身后的那名少年。

林閣來此，為的是打造雨神，由于求雨之能，這個叫小翠的不會，他不期待將她打造為正神，取了一系列的準(zhǔn)備，正式打造一名邪神，也是能接受的情況。

如果面前的這名女子連手刃仇人都做不到，那他何必要執(zhí)著于將她打造為神祇？

人貴在自救，連自救都做不了的人，想成為高高在上為人供奉的神祇，簡直是癡人說夢。

小翠猶猶豫豫，雙手緊握長劍劍柄，逼著中年婦女一步步后退。

劍刃終于刺入中年婦女的身體時，她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失去了力氣，怎么使勁兒都沒能再深深刺入幾分。

林閣皺眉，不甚滿意，對于仇人，殺得過于磨嘰了。

雖然小翠致中年婦女重傷，但顯然，她還是畏畏縮縮，決心實則差了太多。

“我說的殺，是殺死。”

小翠眸中多出幾分狠意，猛地拔出劍刃，連刺了幾劍，直到筋疲力盡。

“行了，你換上她的衣裳，跟我走。”

林閣心里無聲嘆氣，造正神，明顯信仰不足，造邪神，這小翠又懦弱無比，差距過大。

為雨神而集齊的材料，甚或超過了打造劍神而需的材料，十分寶貴，他不能將這些東西折在一個沒資格成神的人身上。

現(xiàn)在的小翠，不值。

走在涼州城的街道上，小翠緊跟著前方的林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不知對方要做什么。

對方說殺人，隨便就殺了，甚是可怕，不聽吩咐，死了怎么辦。

況且，她不跟著，除了那些粗俗的窯館，也無處可去。

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城南那個惡魔之地。

若是讓林閣知道此女內(nèi)心的想法，又要覺得不值了，專程一趟前往城南，結(jié)果救了個不能打造的賠錢貨回來。

路上，一組轎輦行過，天虹劍宗的子弟又在游街了，兩旁街道百姓跪伏。

群體效應(yīng)的感染下，小翠也跪倒在地。

轎上，是一龐然大物，那是一只巨型妖獸水蛇，雙眼通紅，通體布滿碧綠的鱗片，安心地接受眾多百姓恭敬的拜見。

林閣停在路邊，鶴立雞群，沒有跪伏在地的他過于明顯，直惹得最前方的天虹劍宗子弟不滿：“什么人？既不是我天虹劍宗子弟，亦不是凈慈庵中僧尼，見到蛇神，為何不跪？”

林閣笑了，作為神道之人、打造了兩尊神祇的他，還未正大光明地以神自居，這條妖獸，竟開始妄稱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