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日，邪道的攻勢漸漸緩了下來，一群嚴防死守的青壯年疲憊不已，俱期待著早日歸家，不用在此擔驚受怕。

林閣卻覺出了不對勁，當時的老瞎子、二愣子等人，并未有一個聽前線的天虹劍宗弟子提及的。

完成了獻祭的主策劃者失去了音訊，實有些不正常。

又是幾日的平靜，平靜得異常，本就處在后方的城衛軍心理上卸下了防線，懈怠起來。

這陣子，林閣常于一日三餐的時刻，回家開開小灶。

林天倒是還沒有回家，緊繃著神經處在前線主導著接下來的布局。

林閣還是擔憂自家兄長的，多次前去前線，都被形容憔悴的林天攆了回來。

林天也是不相信左道退讓的，拉扯這么長的時間，必有一場反攻，仍在帶頭做著緊鑼密鼓的防備。

林閣只覺得，兄長將所有擔子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這天，他破天荒地沒有回家，初次嘗試了城衛軍的飯菜：幾塊肥膩的肉，夾著幾根苦澀的野菜葉子。

添柴每日于神域中喂養靈豬，尚且都是新鮮可口的白菜。

眼前城衛軍的飯菜，一口下去，林閣直接卡在了咽喉里面。

林閣走入廚房，道：“陳興，張虎，怎么就做這些東西？”

左道攻勢減弱，陳興又干回了原先的伙房職務。

雖然跟著林閣，軍功是加了不少，按理也該升個官兒當當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覺得自身的實力匹配不上那個位置，依舊是天天在伙房里忙活。

廚房里，野兔、牛羊早被剝了皮，卻沒有大卸八塊下鍋。

他邊說邊看著鍋里的野菜，中間夾雜著一些油膩膩的肥肉，食欲頓減。

“這是小秦公子他們的吃食，吃了要挨板子的。”

秦正年與許英帶來了不少肉食，還劃分了大量城衛軍二隊的口糧，眾人不敢反對。

林閣皺眉，道：“你們平日里，就吃這些？”

林閣每日的飯菜，均是由家中派人來送，他又食量大，經常吃掉全部飯食還意猶未盡。

每日調配材料，藤神建廟也獲了不少信仰，能力有所增強，他常要適應一番，這都要消耗不少精力。

一餐后自是加緊投入其中，不敢松懈分毫，從來沒注意過他人的處境。

“別弄那些個野菜肥肉湯了，這些個牛肉羊肉，全部下鍋，還有這幾壇酒，本就是分予城衛軍兄弟喝的，都拿出來，就吃這點兒飯食你們能使上什么氣力，怎么抵御外敵？”

陳興，張虎怔怔地看了一眼林閣，還以為自己活在夢里。

他們這些人努力打拼，好不容易加入城衛軍后，不說吃香的喝辣的，大多數時候卻連半點兒葷腥都撈不到，比起天虹劍宗子弟的大魚大肉，他們就像是底層的寒酸乞丐。

林閣的實力擺在那里，林家的威望有目共睹，不比新來的城主弱，但是林家怎么可能為他們幾個小兵小將反對城主？

面對著平日里一貫獨來獨往的林閣，沒幾個人敢接近的，都打心眼兒里明白，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家就算天天混吃等死，還有個風頭更盛的兄長，足以保證他們一家在這城里生活富足。

但現在林閣忽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驚喜得讓他們都懷疑聽岔了去，一度感覺不真實。

林閣已經拿起那懸掛的牛羊，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就切成了合適的小塊。

陳興迅速反應過來，確定林閣不是開玩笑，拉著還呆愣著的張虎慌忙湊上前去：“我來，我來。”

跟了林閣幾天，陳興對這個二隊隊長頗有好感，早拋卻了原先敬而遠之的想法。

張虎也忙搶過林閣手中的活計，將一塊塊切好的牛肉羊肉放進木盆里。

烹牛，宰羊，燒水，下鍋，忙活得不亦樂乎。

香氣四溢，飄出伙房，外面很快烏泱泱地擠滿了人，好奇地往里瞅是在煮什么東西，猜測著今天是過什么節。

待瞧見林閣的身影，竊竊私語聲響起：“林家二公子也要學小秦公子，征用伙房了？我們嘴里的葷腥又少了。”

還未等林閣未做出反應，正拉著風箱，燒著爐灶的陳興就急忙起身，提著個燒火棍沖了出來：

“都胡說什么？這是隊長開恩，命了做給兄弟們吃的，都回去等著喝酒吃肉，請好吧。”

陳興臉上還掛著灰，被分發到伙房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么多肉食，一時樂翻了天。

烏泱泱的一群漢子聽到鍋里的肉食是給他們做的，還有酒喝，一下子欣喜若狂，鄭重地向林閣道謝，有人還向林閣行了個謝禮，雖然那謝禮模仿得不倫不類，引人發笑。

“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就這樣。”陳興頂著張烏漆嘛黑的臉對林閣道。

“那倒不至于，這些兄弟，還挺真性情的。”

林閣笑了笑，轉身回去繼續研究雨神的材料去了。

出了伙房，一路上劃拳打鬧聲不斷，比來時的聲音更大了，比逢年過節時還要快樂。

還有幾個伙計挑著幾桶水，抱著幾捆柴往伙房里送，倒不一定是真的缺水缺柴，僅是得了天大的好處，想幫點兒小忙罷了。

見到林閣，一個個點頭示意，恭敬非常。

一飯畢后，歡聲笑語，只有許英鐵青著臉，在秦正年身邊說了幾句，最終也沒什么動向。

是夜，風重露寒，沙塵飛揚，靜得出奇。

天空突顯一處紅光，不偏不倚，降在天虹劍宗弟子所布的第一條防線。

繼而，一團團的紅光再降，紛紛揚揚。

有一處，正好落到了林閣所處的區域。

妖異的紅光模糊了視野，卻依舊能看到其中包裹著一道人形。

落地的一剎那，其中的人形倏地起飛，背部之上，一顆顆小芽破土而出，肆意瘋長，生成一處牢不可破的囚籠，直將他們封鎖其中。

林閣看清了這人的臉，正是那天夜里背部上生了密密麻麻小芽的二愣子。

十幾日不見，他已通過從藤神處借來的神力，完成了第二次蛻變。

不知，老瞎子等人，現在是何模樣？

月光孤寒，二愣子憨厚一笑：“俺也不懂他們說的肅清是啥意思，也沒人告訴俺，應該就是這樣吧。”

綠色的枝條層層交叉，林閣連同十幾名城衛軍只看到，清冷的月光逐步被掩埋了。

掩在重重封鎖的藤條之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