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孟以敘被這聲驚叫嚇醒，而駐扎地另一邊的木牢關押著陳雁歸與看守他的士兵也全都一致地往聲源處望去，除了陳雁歸，其他每個人的神色一致地慌張沉重。

“剛才是誰的聲音？”有人問。

這時，尖叫又傳來，眾人心口一緊，緊接著下一秒，一道驚慌失措的嘶吼接踵而至，“你不要過來——”

“這是洛醫生的聲音！”有人驚呼出聲。

洛可遙終歸是他們這次出行的醫療小隊領導，加之是市長二千金，除了孟以敘，羅書朝之外，他們其他人的地位都比她低。

“你們兩個人在這看著犯人。”警衛小隊長厲聲道，“其他人跟我過去那邊看看是什么情況。”

而這邊，孟以敘翻身下床，揣了把槍快步走出帳篷。

“可遙——阿遙——”

洛可遙雙手撐地不斷往后挪，瞳孔顫栗，正要站起來，腳腕就被一雙血色淋漓的手抓住，她“啊”的一聲歇斯底里叫出來，渾身打著哆嗦，另一條腿不斷踢那只手，聽到孟以敘的聲音時，眼睛倏地亮起來，“師哥——”

“可遙……”

孟以敘跑進來，看到抓著她腳腕的人形時，整個人猝然駭住了。

等到洛可遙伸手抓住他衣服時，孟以敘如夢初醒般地顫了下，伸手接住洛可遙的手，看到她嚇得煞白的臉，咽了口唾沫。“不怕，我在這。”話音剛落，便朝那只血手狠狠揣了幾下，終于揣得對方吃痛松了手勁。

孟以敘見狀將洛可遙拖過來，兩人那口氣還沒喘完，面前披頭散發的血人倏地起跳，緊接著往他們撲來，也就這個瞬間，孟以敘看清了對方的臉。

“蔣乾……”

“砰砰——”

兩聲槍擊將異變的蔣乾擊退掉在地，洛可遙雙手握著槍，發抖得夸張，臉上淚痕橫布，孟以敘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幕，心臟揪緊，終于大吼出聲：“來人，快來人！”

約莫十幾秒后，油布被掀開，是一位約莫二十歲的少年，“孟少將，”看到墻角邊抽搐的血人時也一怔，“洛醫生，你們跟我走。”

孟以敘聽出不對勁，扭頭看去，還沒問出聲，一具斷了手，渾身都是透明黏液的尸體就掉在他們面前，三人全都怔住，還是少年最先反應過來，“我們遭到了異變森蚺襲擊。”

話落，少年便一手拉起一人往帳篷外走，孟以敘跟洛可遙這才發現外頭早已亂成一片，洛可遙哆嗦著唇，“怎……怎么會這樣？”

少年抿緊雙唇，沒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他跟著警衛隊長聽到尖叫聲，趕過來的途中就受到了森蚺襲擊，已經死了三四個人了。

“有幾條森蚺？”孟以敘吐出一口濁氣，混沌的思緒慢慢沉淀下去，“羅副將呢？”

“目前知道的，就有三條。”少年回答，“羅副將兩個鐘前帶著人去昨天我們駐扎的地方收尾，應該……快回來了吧。”他頓了下，又講，“你們暫時在這呆著，這是槍，我要過去支援隊長他們。”話落，少年便跑開了。

孟以敘握住洛可遙的手，發現她的手冰得厲害，低頭看著她病白的臉，猶豫幾秒后，才說：“阿遙，你在這待著，我去去就來。”他堂堂一個少將，不能關鍵時刻躲在這當縮頭烏龜。

洛可遙驟地攥緊他的手，眼眶里的濕意再也忍不住，她搖了搖頭，嘴巴一張一合，就是發不出聲音。

孟以敘見她這樣，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碎成一塊一塊了，知道她是怕極了才會這樣，他擦掉她的眼淚，苦澀道，“我會安全回來的，在這之前，你也要保護好自己。”話音未絕，整只手肘就被洛可遙緊緊抓住，“阿遙，你現在不僅是醫生還是老師，你們更不能出事，聽話！”

話音剛落地，孟以敘便拉下她的手，起身往那團混亂跑去。

***

兩個小兵緊緊依偎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

“不然你過去，我留在這看人？”

聽到同伴這么建議的另一位年紀稍大點的男人頓時血氣上涌，斜瞪了年輕人一眼，對方也明白自己這么講不夠道義，便嘆了嘆氣，咬牙道，“我去，你在這看著人。”

年輕人離開前還扭頭看了閉目養神的陳雁歸一眼，心說這個人也太淡定了吧。

“你應該跟他一起去的。”

男人扛著槍，背靠著樹干，聞聲四處尋找聲源，最后望向陳雁歸，語氣不善，“你什么意思？”

陳雁歸睜開眼睛，雙目在夜色里澄澈明凈，男人被他盯得發怵，正要先聲奪人，下一秒陳雁歸平靜無波的話更是讓他跌進了萬丈深淵，“我沒說話，是它在說。”

男人順著他的目光，昂起脖子往頭上的樹枝望去，迎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尖叫剛喊出一個音節就永遠哽在喉里。

陳雁歸看著男人的尸體還保持著抱槍靠樹的姿勢，頭顱滾在腳邊，滾燙的鮮血從斷頸處汨汩流出來，糅雜在炭火味里的血腥氣頓時更濃了。

他閉上眼睛，回憶剛才男人還沒意識過來時就已經被樹上的人利爪一抓，下一秒頭跟身體就被分了家。

來者力大無窮。

洛可遙……

思緒剛冒出來，一股熱氣就襲面而來，陳雁歸睜開眼睛，與木牢外的血人來個四目相對，眉心微微蹙緊，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下。

陳雁歸認出了血人的面目。

雖然他與洛可遙只有短暫的幾次交談，但陳雁歸沒想到她竟這么殘忍，竟然將一個年輕人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面前這個年輕人似乎已經沒有人性了，眼睛也變成了那種怪物一般的血色豎瞳，全身筋脈凸顯爆出，呈充血狀態，所以看去說是一個血人也不是不妥帖。

“喲，跑到這了。”

一道清冷的脆音在他們前方傳來，陳雁歸聞聲看去，一聲又悶又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一塊溫熱的血肉飛濺在他臉上，黏糊糊的，“啪嗒”一聲掉在他腿邊，皮肉還在微微抽動著。

洛可遙舉著改制過的獵槍，目不改色地再次上鏜，緊接著又朝蔣乾的胸口開了一槍，血液濺飛到她臉上，她的神色鎮定自若，開槍的動作更是與伴槍許久的士兵無異，在經過陳雁歸的期間，還笑著說：“他目前還殺不死，等副將回來。”

陳雁歸看著她潔白的側臉，感覺心臟忽冷忽熱的，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話，他覺得洛可遙這句話的意思是：我不會讓他一槍斃命，留著給老副將回來一槍解決。

如果問借刀殺人前要怎么度過等待的這段時間，那么洛可遙此刻的行為會是一段不錯的詮釋，在洛可遙本人自己看來，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