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荒蕪的地獄中，夏爾再次睜開眼。

皮膚鮮紅的小惡魔謝克爾仍然撲扇著肉翅，在空中起伏著。

等等。

夏爾心中一驚。

這怎么可能？

按照真理之塔中提供的信息，地獄位面中的時間流速是物質位面的一萬倍。

從自己返回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接近一整天。

這方位面應該過了27年！

眼前的小惡魔謝克爾根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還有，自己的身上竟然是干燥的。

看到夏爾驚愕的神色，謝克爾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

“怎么，發現時間對不上？”

“呵，說起來這還是拜你們所賜，在人類巫師打斷時光中樞后，時間只在物質位面中客觀存在。”

時間只在物質位面存在？

夏爾將信將疑：

“時間不存在，你們是如何存續的？”

謝克爾笑道：

“你若是多逗留一段時間，自然也就明白了，地獄和物質位面是互不干擾的兩段時空，你在這邊的經歷只會以因果的方式回饋物質位面，在地獄里，你能帶走的唯有毀滅和詛咒。”

夏爾點了點頭，的確，上次進來時燒破的外套，恰好就是例子。

時間緊急，他不再多想。

“謝克爾。”

“嗯？”

小惡魔露出傾聽的神色。

“除了【火焰彈】，你還會什么法術？”

謝克爾脫口而出：“不會。”

“你是惡魔，只會這一種戲法？”

小惡魔咧嘴一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弱小：

“那當然了，不然我怎么是‘小’惡魔呢？難道在你們物質位面，所有人都會火球術嗎？”

“我們可不是靠蠻力來取勝的，這點你應該體會到了。”

說著它指了指一旁的惡魔焦尸。

“那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沒有聚居點存在能夠釋放火焰法術的人，或者說生物，最好能正常溝通的。”

謝克爾在空中轉了個圈，喜悅道：

“怎么，你考慮好與我合作了？”

夏爾不置可否，淡淡道：

“說說合作的內容。”

“好，好，那當然，”謝克爾迫不及待：“你應該知道，欺詐樂園依靠什么維持吧？”

夏爾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進來做什么？不過無妨，等我說完你肯定就心動了。”

“地獄的第一層之所以成為‘欺詐樂園’，正因擁有一件名為【智慧頭骨】的源質碎片，巴爾大人也因掌握這件寶物才成為地獄大公。”

源質？

夏爾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詞。

先前的那只小惡魔，聲稱自己手中的戒指是十大源質之戒中的【智慧之戒】。

真理之塔中的信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和那什么【智慧頭骨】有關系嗎？

“這寶物是做什么用的？”

謝克爾瞪大了純黑色的眼睛：

“你聽名字還猜不出來嗎？它能帶給你無上的智慧，僅這一條，你就是欺詐樂園中最偉大的存在。”

“此話怎講？”

“剛才的小惡魔欺騙你，正是為了向頭骨證明，他的智慧遠在你之上，以此來獲得更強的頭銜和力量，理論上來說，你只要欺詐和背叛足夠多，就能超越巴爾大人，獲得智慧頭骨的認可。”

夏爾沉默著，消化這條消息。

也就是說，在地獄的第一層，修行增長力量的方式就是欺詐他人？這么一看的確符合地獄的氣質。

“怎么，是不是很震撼？”

“呵呵，樂園里就缺你這樣純良的人，你越早意識到越好，此地會向你一次次證明，匍匐著搖尾乞憐的可憐蟲，比昂首闊步的正派惡魔走得更遠，在欺詐樂園里，最厲害的爬行者也是最兇狠的咬人者。”

夏爾言歸正傳：

“懂了，你與我合作就是為了圖謀那件寶物，但為什么是我？”

他不清楚這方世界，還能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嗎？

自己只會一道戲法，也就是小惡魔的層次。

“很簡單，這不過是對成功之路的復刻。”

“我告訴只用告訴你一句話，你立刻就能理解。”

“巴爾大人當初就是通過依附一名外來者，向七層地獄撒下彌天大謊，借此獲得智慧頭骨的承認，你能夠穿越位面來到此地，就證明你有潛力，哪怕你現在沒有認清這種潛力。”

夏爾追問道：“你想撒什么謊？”

“不知道，我是相信直覺的投資者，或許你能給我啟發？”

謝克爾搖了搖頭，無聲地笑著。

夏爾雖然并不全信，但時間不允許他過多猶豫，就謝克爾自己的形容來看，它是少有的愿意嘗試、能夠交流的存在。

“我需要做什么？”

“目前什么都不用，但你實力足夠后，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這件事只有外域人才能完成，至于你擔心的契約，我之前已經說過，欺詐樂園里所有的承諾都沒有效用，哪怕你為了獲得力量立即背叛我，也沒有任何生物會站出來譴責你。”

“意思就是，要是你轉頭就把我賣了，我也只能自認倒霉是嗎？”

“理論上如此，但我知道你有應付的方法。”

謝克爾說中了，夏爾的確有這樣的打算，哪怕遭遇背叛，有真理之塔存在，自己也有地方可以躲避。

若是學不到新的法術，自己回去也得死。

不如搏這一線生機。

“附近有聚落？”

“有，當然有，不然你以為我們不用吃飯嗎？”

“帶路吧。”

“合作愉快，哈哈哈哈哈！”

謝克爾發出尖銳的笑聲，飛到夏爾的身邊。

“和我保持一點距離。”

“如你所愿！”

小惡魔朝著沙地的一側飛去，為夏爾指明道路。

由于全靠天空中的淡藍色火團照明，地獄中能見度極低，若是沒有指引，連方位都難以辨別。

......

“這里就是附近最大的聚落，火焰樹哨站。”

謝克爾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前方。

在不遠處的沙丘上，坐落著一片由黑色玄武巖和漆黑木料搭建的低矮房屋，隱隱看得見人形生物行走其中。

“里面是些什么生物？”

夏爾警惕道。

“既然是哨站，那當然是巴爾大人的惡魔軍團！還有圍繞哨站生活的惡魔和魔鬼們。”

“軍團？它們在防備什么？”

“其余六層的大公和親王們可不像巴爾大人這么和善，巴爾大人更喜歡暗算和欺騙，但也需要軍團維護它的利益。”

夏爾不禁腹誹，喜歡暗算和欺騙竟然算得上“和善”，不過這里是地獄，一切也說得通。

“你最好沒騙我，我要的是會法術的存在。”

“那當然！”

按照謝克爾的說法，前方的火焰樹哨站中，時常聚集著結伴前往火焰樹森林的傭兵和冒險家，其中不乏巫師。

沿著一條砂石路徑，一人一魔走入了聚落之中。

或許是背靠火焰樹森林的緣故，此地的繁榮超乎夏爾預想。

與其說聚落，更像是一個沒有城墻的小鎮，紅、紫、粉色皮膚的魔鬼和大小不一的惡魔行走在街道上。

不時還能看到“人類”經過，據謝克爾介紹，這些其實是地獄的原生種族，大多數是人與魔鬼的混血種。

因此夏爾的到來并沒有引起關注。

相較于惡魔，魔鬼與人類更為相近，兩個種族間沒有生殖隔離，魔鬼也同樣能學習法術。

反觀惡魔，除卻上位者的冊封外，這些第一層特有的【奸詐魔】只能通過欺詐來獲取升格。

這種晉升方式使得欺詐樂園中的惡魔更加瘋狂而喜怒無常，完全不受道德束縛，只信仰絕對的智慧和力量。

夏爾好奇地打量著周遭的店鋪。

和謝克爾的描述一樣，此地到處是鍛造店和防具鋪，魔鬼店主們大聲吆喝著，招攬顧客。

收購地獄材料的店鋪門前排著極長的隊伍，這是此地的支柱產業。

夏爾還發現，道路上的生靈大多穿戴盔甲，攜帶釘頭錘、長劍等武器。

“類似中世紀嗎......地獄中的科技水平似乎不如帝國。”

雖然大多數地獄生物有著適應黑暗的視覺能力，城中仍然可見點燃的火炬，照亮街區和商鋪。

“前面就是我說的地方，你最好小心些，里面的魔鬼雖然能夠交流，但可說不上友好。”

謝克爾指向街角，那里有一座烏木材質的建筑物，聲音鼎沸，嘈雜不堪。

繪制著交叉刀劍和酒杯的招牌，表明這是一座酒館。

夏爾走到建筑前，抬頭看見門楣上的字符：

死馬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