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樓疑惑道：

“只是我沒想明白的是，她為什么用自己武館曾經教授的日本人去刺殺，難道生怕別人不知道？再退一步講，鄒榕是八大胡同里的，又怎么會認識日本人？”

鄭山傲緩緩道：“或許有些事情，她身不由己。”

段小樓道：“師伯，你知道些什么嗎？”

鄭山傲搖頭：“這么多年，我只是隱約感覺到有問題，她從未真心笑過，她的笑只是她的保護色。”

段小樓想了想又道：

“如果我沒猜錯，林希文的計劃，您早就知道了，他想要‘謝師禮’，你就將計就計，真的把名聲送他，然后借由此原因，脫離天津，去往國外，就此遠遁。”

鄭山傲笑道：“可惜你太快了，他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我連‘謝師禮’都沒法請。”

習武人成名，多是打別的門派。如果自己師父有名，也可以打師父，稱作“謝師禮”。

多年前，被打的師父覺得徒弟超過自己，是祖師技藝不衰，會請客慶祝。

可如今礙于重重規矩，“謝師禮”被嚴厲禁止，甚至青年人只能與同輩人比武，向前輩挑戰，是大逆不道。

鄭山傲最后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不想舉報我，那我也不跑了，我以八卦門的榮譽立誓，以后只關注天津武行的興盛，不再過問其他事情。”

鄭山傲搖下車窗，叫司機開回了鄭宅。

到家后，他拿出了兩張房產，又拿出了一本書《聊齋志異》。

鄭山傲把這兩樣都交給到段小樓手中。

“既然我不走了，還是老宅住著舒服。這兩處房產，是林希文給我的賠禮，轉給你了，我知道你想在天津開一家戲樓，這些要是賣了，差不多夠用。

“另外這本書，”鄭山傲把《聊齋志異》遞了過來：“這是鄒榕很久之前給我的，她說哪天她要是不在了，就把這書給到追查她的人。”

段小樓好奇拿了過來，這是一本精裝的《聊齋志異》，市面上很是稀少。

可打開后，和其他版本的《聊齋志異》也沒有什么不同。

段小樓好奇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鄭山傲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段小樓摩挲著封面，把書藏進衣服中，離開了鄭宅。

夜晚，段小樓偷偷潛入中州武館。

鄒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他不信她完全不留一點信息。

整個武館三層樓，白天已經全被犁過一遍，有可能存在線索的物品，全部被軍方移走。

就連家具也要挪出墻角，就連床底和抽屜，都要翻過來看。

他站在凌亂的室內，只覺得無從下腳，更別提上手了。

如果真的留有信息，估計也被軍方帶走了吧？現在還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月光從客廳，那面七彩玻璃外照射進來，白色的紗簾隨著夜風抖動，似乎正在起舞。

現在武館里沒有一個人，只有院中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段小樓隱約間，似乎聽到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側后方傳來。

他一轉頭，聲音又消失了。

那里也是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只有純粹的黑暗。

練武帶給段小樓的另一個好處就是膽量，他慢慢挪了過去，這才隱約看清，這個角落有個翻倒的書柜。

幾本書攤開在地面上，隨著夜風的吹拂，紙張在輕輕晃動。

段小樓舒了口氣。

他心中還是有些疑慮，出于謹慎，他看向這個倒下的書柜。

這書柜有兩扇門，一大一小，大的能容下一個成年人，小的只能裝的下孩子。

他抓住大的門把手，一下子掀開，“吱”的一聲刺耳響動，木板滑動的聲音，像一把剪刀劃開了安靜的黑幕。

里面空無一物。

段小樓又抓起小門把手，剛要打開，又將手收了回去。心里卻嘀咕道：

“段小樓啊段小樓，你怎么會以為有人藏在這么小的地方？”

可隨后，他一怔，突然想到了以前看過的某個動畫情節，于是又抓住把手，猛地一拉！

段小樓的瞳孔瞬間睜大，這是什么東西！

在這片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一個一米不到的空間中，竟然有一個成年男子！

只見他圓睜著眼，一動不動，舌頭伸的老長，頭向一旁歪倒。

他渾身就像沒有骨頭一樣，關節折疊，他把整個柜子都填滿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段小樓汗毛豎起，這東西到底是人是鬼！

他的手比腦子還快，運足氣力，一拳已經擊向這東西的臉！

就在拳風凜冽，即將打中這東西時，他卻說話了：

“別打別打，饒命！”

這一拳還是打中了他，不過只打中了鼻子，后面的力量全部收回。

只因為段小樓聽見了熟悉的嗓音。

十分鐘后，燕子李三一把鼻血一把淚，終于將周圍一切血跡清理干凈。

段小樓看著好笑：“哼，要不是我聽出了你的嗓音，你現在已經嵌進書柜里，拿都拿不出來了！”

燕子李三終于感覺鼻子回來了，止不住的酸澀也有了緩解，終于不再流淚。

“大哥，我真的錯了，見到你就沒有過好事！”

段小樓道：“誰知道你還會軟骨功？被發現了，還裝鬼嚇我？多虧是我，收住了拳，要不你就死在柜子里了！”

燕子李三道：“什么軟骨功，這是縮骨術！我們燕子門的絕學！我也不想裝鬼啊，誰知道你這人疑心病這么重，連那么小的柜子也要打開看！

我就知道，你八字肯定克我，我服了，以后見您我退避三舍！我先走了！”

他剛轉身，卻被段小樓一把抓住肩膀。

“慢著！李兄弟，說走就走？是不是不把我段某人看在眼里？”

燕子李三委屈道：“我都認栽了，你怎么還不放過我？”

段小樓道：“因為你還想瞞著我！你作為一個‘上手把子’，會不知道被軍隊篩過一遍的區域，還能有油水？你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燕子李三凜然道：“這事關我們盜門的機密，我絕不可能說的，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說！”

段小樓于是把他揍了一頓。

力量拿捏的很到位，既讓他痛不欲生，還看不出傷痕。

“別打了別打了！我說！”燕子李三實在疼痛難忍：“我被人委托，來這里監視！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夜里會出現在這兒！如果出現了，要弄清他的身份！”

“被誰委托？”

“這人手臂好像受傷了，沒多少頭發，去了耳朵就和冬瓜似的。”

怎么會是他！段小樓心中暗驚，表面不動聲色道：

“李兄，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

燕子李三連忙點頭：“啊對對對，放心，段大爺，我絕不告密！我就說誰也沒發現！”

段小樓道：“等等！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