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一驚，居然在天津，會有人認(rèn)識葉問？

“家父陳華順，也是我和葉問的師傅，我是葉問的師兄！不知您是從何處知道葉問的？”

段小樓找補道：“啊，偶爾聽人說過，葉問也是打詠春的，這才想問問情況。”

陳識見段小樓聽過詠春拳，頓時有種知己之感，不由訴苦道：

“詠春是小拳種，一代就三五人，到了我這兒，就剩我和我?guī)煹軆扇肆耍膊恢肋@八斬刀最后會不會失傳了。”

陳識拆著自己的武器，把四把小刀一個個從木棍上卸了下來。

“八斬刀”其實是指詠春門的獨有刀法，而不是刀本身，此刀法練的是法度，這刀法的法度類比“永”字八法的法度，因此才叫“八斬刀”。

“我?guī)煹茈m然是習(xí)武奇才，可卻沒有發(fā)揚詠春拳的想法，他年紀(jì)不小了，還爭強斗狠。我此番北上，來到天津，只想在此揚名，開設(shè)武館，壯大師門。”

段小樓知道，這句話他不僅僅是講給自己，也是講給鄭山傲。

鄭山傲不答，反而看向燕子李三，笑瞇瞇道：“你呢？你來找我又是何事？”

燕子李三剛才一直在裝雕塑，現(xiàn)在聽見鄭山傲問他了，連忙磕磕絆絆道：

“燕子門李景華拜見鄭老爺子，我這次來，這次是...是偷了點富人的貴重物，想放您這里過過手......”

盜門也有規(guī)矩，燕子李三最愛偷富濟貧，有時候偷的東西太貴重，就會找上這片兒的總瓢把子，先把東西遞上去，等風(fēng)聲過了在拿去銷贓。

燕子李三急中生智，還真讓他想到一個合理理由。

“行，那你私闖民宅的事兒，我就不追究了。”

鄭山傲從衣服中翻出一根雪茄，點燃后吸了一口：

“走吧，我?guī)銈円黄鹑テ鹗苛殖灶D便飯。”

燕子李三連忙推辭，但被段小樓裹挾著，也坐在了餐廳椅子上。

鄭山傲點了不少西餐菜品，還沒等主菜上桌，先就著奶油蘑菇湯，吃起了免費的面包。

鄭山傲邊吃邊對陳識開口道：

“看你八斬刀用的不錯，天津武行也有一種比武方法，叫做‘挾刀揉手’，十幾年前非常盛行，如今倒是無人問津。

你那徒弟既然資質(zhì)不錯，你可以教給你的徒弟，用這個方法可以速成踢館。”

陳識點點頭，又道：

“我那徒弟，心術(shù)不正，正好派出來踢館，從腳行到武行，也不算虧待他。等他被驅(qū)逐出天津，我的武行也就能開起來了。”

段小樓卻皺起了眉頭，裝作第一次聽到這個規(guī)矩：

“等一下，所以天津武行踢館，必須得自己培養(yǎng)個徒弟，讓他去代師切磋？”

燕子李三小聲補充道：“培養(yǎng)的徒弟還得從天津本地找，這樣武行哪怕輸了，也不丟面兒。”

“還有，徒弟還得輸在第八家，然后把徒弟驅(qū)逐出天津？這詠春門才能在天津開起來？”

段小樓不可思議道：

“這是什么狗屁道理，這是哪門子狗屁規(guī)矩？”

燕子李三連忙道：“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啊！”

段小樓看著燕子李三，看來你我還真是最佳搭檔。

隨后他就說出了魯迅的名言：

“從來如此，便對嗎？”

在場的其他三人，都是武夫，燕子李三更是沒讀過書，聽到段小樓這句話都是一震。

短短七個字，對三人來說，不啻于海嘯一般，席卷著大腦。

鄭山傲一直想著改變天津武館的一潭死水，想要改變，可規(guī)則在前，一直無從下手。

陳識一心想發(fā)揚詠春拳，可是礙于門規(guī)，最多只能教兩個弟子真東西，常常因此矛盾而苦惱。

燕子李三更是以偷盜為生，燕子門從來只是不勞而獲，沒想著是否能做出更有意義的事。

段小樓看著陷入沉思的三人，繼續(xù)道：

“就連開戲樓的老板，都知道‘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輩武人，頂天立地，怎能被虛無縹緲的規(guī)矩束縛？”

段小樓痛心疾首：“若是一直被束縛，武道，還怎么精進？”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論如何，我不會按照這個規(guī)矩來，師伯，你可以幫我放出話去：

我將一人徒手單挑，所有天津武行，十九家武館，一個個打過去，打贏了，我就摘掉他們的牌匾！”

鄭山傲聽聞段小樓此話，不由苦笑：“你這孫猴子，是要大鬧天宮啊！”

段小樓嚴(yán)肅道：“我只是沒想到，這是津門，整個北方武林的牌面所在地，竟會如此不堪。

一重重規(guī)矩束縛著所有人，教徒弟也不教真東西，長此以往，必將凋零！到時候還有什么武術(shù)？只剩花架子罷了，后世人看來，還以為都是我們自賣自夸！”

鄭山傲神情嚴(yán)肅的皺著眉，他只看到了眼前事，卻沒注意到身后事。

“師伯，你也不想你死后，被人戳著脊梁骨吧？何況，我?guī)煾敢惨呀?jīng)破了規(guī)矩了！”段小樓繼續(xù)下重藥。

鄭山傲一怔，連忙問道：“此話何義？”

“他先教了馬三，然后又教了我和他的女兒，這不是已經(jīng)有三位真?zhèn)鞯茏恿耍俊倍涡墙忉尩馈?

其實宮二算不算真?zhèn)鞯茏樱写隣幾h。

她畢竟是宮寶森的女兒，學(xué)個一招半式防身，也沒人說什么。要是她長大后，嫁入其他人家，不傳藝，也算不上真?zhèn)鳌?

可鄭山傲此時就缺少一個理由，聽聞此話，便道：

“好！也是時候改一改這武行的規(guī)矩了！規(guī)矩要有，但不能束縛住武人自己，想要重新豎立新的規(guī)矩，還是需要你們打上一遭！”

鄭山傲看著段小樓和陳識，目光炯炯，此刻，他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爭霸天津武行老大時的樣子。

“陳識，你的弟子去挑戰(zhàn)武行教出的弟子，讓他們看看，不教真東西的下場。

師侄，你去挑戰(zhàn)武行的師傅，讓他們看看故步自封、多年自己不曾親自比試的后果！”

鄭山傲最后道：“我會去壓住他們這些老師傅，保證他們不用盤外招對付你們！”

段小樓振奮道：“好！不破不立，我們四個齊心協(xié)力，怎能大事不成！”

他隨后拍了拍燕子李三的肩膀。

燕子李三欲哭無淚，他只是來吃個飯，怎么就上了賊船了？我們燕子門也是你們play（破立）的一環(huán)嗎？

飯局吃完，燕子李三剛要偷偷溜走，段小樓又拉住他，笑道：

“李兄慢走，我還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