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朝蘇少英胸膛刺去。
這是必中的一劍,蘇少英來不及閃躲招架。
不過,陳安沒有刺下去。
他在最后時候收回了劍。
陳安轉過身,朝獨孤一鶴望去。
籬笆墻邊,獨孤一鶴直挺挺站著,臉上除了皺紋多了幾條以外,沒有任何變化。
他一只手平舉,將司空摘星擋在身后。
他竟好像非但沒有插手的意思,似乎也不想別人插手——他竟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蘇少英的死活。
陳安道:“你竟然沒有出手。”
獨孤一鶴冷冷道:“為什么我要出手?”
陳安道:“因為你若不出手,我很可能會殺了蘇少英。”
獨孤一鶴淡淡道:‘勝者生,敗者亡,這有什么好說的。’
他好像對一切都看的很淡,完全不在乎。
陳安盯著他,過了很久,道:“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你最得意的傳人死在我的劍下?”
獨孤一鶴聲音更冷,道:“這是一場公平的決斗。”
陳安道:“無論蘇少英是你什么人,你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出手?”
獨孤一鶴道:“不會。”
陳安視線模糊了,眼前的獨孤一鶴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薛衣人。
獨孤一鶴是獨孤一鶴,薛衣人是薛衣人,但兩人卻都有共同點——他們雖然護短,卻公平。
陳安笑道:“傳聞你是個公平公正的人,我本不相信,現在卻有些信了。”
獨孤一鶴沒有接受恭維,冷冷道:“我有時候并不算是個公平的人。”
陳安道:‘哦?’
獨孤一鶴道:“譬如這件事我不會公平。”
陳安道:“什么意思?”
獨孤一鶴淡淡道:‘我雖然不會阻止你殺他,但我卻會為他報仇,因為不管如何他都是我的弟子,我不能讓他白白去死。’
陳安沒有害怕,第一感覺是好像。
他發現獨孤一鶴和薛衣人真的真的好像,他相信若他和人公平決斗,薛衣人不會阻止別人殺他,但一定會為他報仇。
獨孤一鶴聲音繼續響起:“不過我不會立刻殺你,至少會讓你在公平的環境下與我決斗。”
誰也沒有懷疑獨孤一鶴說謊,因為誰也看得出他是個驕傲的人。
陳安收回了思緒,微笑道:“看來不殺蘇少英是對的。”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殺蘇少英。
獨孤一鶴道:“我也不會殺你。”
陳安道:“不管如何,我本可以殺他但沒有殺他,因此你欠我一個人情。”
獨孤一鶴毫不猶豫道:“不錯,我欠你,你想我怎么還。”
這明明是蘇少英欠的,但獨孤一鶴卻毫不遲疑應下了,足以看出他對蘇少英的看重,完全不將蘇少英當做外人。
陳安道:‘我要你給我一個機會。’
獨孤一鶴道:“什么機會?”
陳安道:“我知道你要殺霍休,但我希望你能將殺霍休的機會留給我?”
蘇少英本來很急,以為陳安要與獨孤一鶴交手,聽完這席話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陳安居然會提出這個要求。
司空摘星、獨孤一鶴也有些呆住,他們也沒想到。
獨孤一鶴道:“你想單獨殺霍休?”
陳安道:“不錯。”
獨孤一鶴道:‘為什么?’
陳安道:“因為霍休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也因為他是公認的頂尖高手,我要成名,也要試劍,無論哪一種,他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誠。
一點也不掩飾內心的想法。
誰也聽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
獨孤一鶴淡淡道:“五十年前,霍休便已是一流高手,武功比得上他的就已沒有多少,五十年過去,他的武功比起昔日厲害不知道多少,普天之下沒有人有把握擊敗他,就算我也沒有把握,你真要與他單獨交手?”
陳安道:“當然。”
獨孤一鶴又看了他一會兒,道:“你知不知道霍休修煉的是什么功夫?”
陳安道:“為什么你要提他修煉的功夫?”
獨孤一鶴道:“他修煉的是童子功。”
陳安臉色微變。
童子功這個名字雖然不好聽,但卻是一門頂尖武功,除了極厭惡女人的人,絕不可能堅持下來。而這門武功一旦堅持下來,便會比其他武功威力更大,而且功力提升的速度更快,也更精純。
除此之外,修煉童子功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練任何武功都會事半功倍。
霍休已八十歲,童子功至少七十年,七十年的童子功,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在功力上與他一爭長短呢?更何況他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奇功寶典,練了多少種可怕的武功。
想想也知道他多么可怕。
獨孤一鶴道:“你還打算第一個與他交手?”
陳安收回心神道:“這是個極好成名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獨孤一鶴看得出他心意已定,也不再勸說,道:“我可以讓你在我之前殺霍休,但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也要殺霍休,他們未必會讓你。”
“我知道。”陳安平靜道,“這些事我會處理。”
獨孤一鶴沒有再說話。
陳安轉身望向已站起來的蘇少英,道:“其實你不是沒有機會勝。”
蘇少英道:“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陳安道:“我有必要這么做嗎?”
蘇少英道:“我連你的本家功夫也逼不出,也有機會勝?”
他雖然不認為陳安在嘲諷,卻也不認可陳安的話。
陳安冷冷道:“從始至終你想的都只是逼出我最擅長的功夫,而沒有想過擊敗,又如何能勝?”
一個人若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會勝,又如何能勝。
蘇少英也是聰明人,明白陳安的意思,回想起剛才的一戰,他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完全將自己的本事發揮到極致。
“多謝提點。”蘇少英說道,他覺得自己應該道謝,心里發誓下次一定要改掉這個毛病。
陳安道:“還有一件事你也錯了。”
蘇少英本打算回到獨孤一鶴身邊,聽到這句話停下腳步,疑惑道:“什么事?”
陳安道:“你以為我想見識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為的就是瞧出其中破綻,從而找機會對付你師傅,這個想法錯了。”
司空摘星、獨孤一鶴均很驚訝,因為他們也認為陳安是這種想法。
蘇少英道:“難道不是?”
陳安平靜道:“我想見識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一方面好奇,一方面想通過交手,從其中領悟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劍道,并沒有想過看破這門絕技的破綻后,找你師傅交手。”
蘇少英驚訝極了,道:“難道你不想與我師傅交手?”
陳安道:“他是天下頂尖的劍客,我當然想和他較量,但我并沒有非與他較量不可的理由。”
蘇少英道:‘我不懂。’
陳安解釋道:“我和一個人交手,要么他想主動與我交手,要么我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你師傅這兩點都不符合。”
蘇少英好像有些明白了。
陳安進一步說明:“你師傅是峨眉派掌門人,若我無緣無故殺了他,豈非成為眾矢之的?這種事只要不是笨蛋都不會去做,你是關心則亂。”
蘇少英笑了,苦笑,他發現自己的確心亂了。
蘇少英判斷之所以出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覺得陳安是個武癡,是個走極端,為了達成目的什么都不管不顧的人。
這個想法是錯的。
陳安雖然是個武癡,但他也是個正常人。
很多時候,他比正常人還正常。
司空摘星告訴陳安,陸小鳳快來了。
陳安的手握緊。
司空摘星道:“你是不是想見識再他的靈犀一指?”
陳安道:“是。”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誰也聽得出他的決心與斗志。
快到傍晚的時候,果然有人來了,但不是陸小鳳,是閻鐵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