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最不喜歡而又最喜歡的應該就是政治課了,因為是班主任老陳的課,他的課倒是很風趣,卻要求要嚴肅得多,而且也是上的課最多的一種,音樂課總是被他強占。
星期一早上的第一節課就是老陳的政治課,升完國旗還不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多了一項任務,就是“宣誓”。一個學生代表拿著一個大喇叭站在國旗下方,右手握成拳,頂著太陽穴,然后對著下面的同學高喊:“我宣誓,從今天起做一個優秀的中學生”什么的,大家覺得很無趣,但是每天都得干,被老陳抓到了還要吃不了兜著走。
那時候大家都很喜歡海子的一首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于是就私底下拿著這首詩惡作劇,裝作宣誓的模樣,故意加強了四川口音,然后背著海子的這首詩。
“從進添七,做一格幸福滴愣,為嘛,劈材,條睡······”把旁邊的同學逗得哈哈大笑。不明所以的老師,看見這么嚴肅的差勁既然還有人笑,跑過來查看。于是那同學又立馬轉換成了一口“川普”,規規矩矩的背著宣誓的臺詞。
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教語文的是個老學究,教大家朗誦課文幾乎是唱出來的。還不是那種“之乎者也”什么的,就是白話文寫的文章,一口純粹的川音,一邊唱還一邊配著節奏搖頭晃腦。也不是一個人這么干,全班全年級都這么干。一走到教室旁邊,就聽見里面朗朗的歌聲,仔細一聽,哪兒是什么歌啊,就是語文課本里的句子,關鍵是當時還沒覺得奇怪。
到高中的,對于語言文字就要求要高得多。學校還在每天都新增了朗讀時間,一到時間全體起立,然后背著《三字經》、《滕王閣序》還有什么,反正是想到什么就背什么。一個人起個頭,大家就跟著背。老陳有時在旁邊監聽,大家就規規矩矩的背。
老陳不在的時候,大家就又開始搗蛋,課文依舊就好好的被,不過普通話也不說了,又換成了一口濃重的川音。本來大家都是四川的,從小到大都說的四川話,只要有一個人稍一牽引,剛才還是朗朗的讀書聲,立馬全變了味兒。
于是,整棟樓于是就有了焦點。
那天,升完國旗,背完課本也沒看見老陳。平時一早就他來的最早,而且第一節是他的課,可是他卻來晚了。教室里鬧成了一鍋粥,老陳很少遲到,不過這對同學們當然是種好事兒。后排的幾個同學就干脆在桌子上玩起了撲克,還有幾個擺起了象棋,你一步,我一子,殺得正歡。
張楓就伏在座子上睡覺,夏香艾預習上課的內容。
上課十幾分鐘,老陳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教室門外,探出一個腦袋,依舊用他那炯炯囧囧的眼神,露出一嘴花斑牙,呵呵的笑著,打量著教室里的情況。坐最前排的最容易發現老陳,于是立馬藏了手上的東西,閉上了嘴,規規矩矩的坐好,裝成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教室里迅速的安靜下來,座位稍后面一點的同學,一聽情況好像不對,也迅速跟著安靜下來,只是還有兩個下象棋的,對這種情況充耳不聞。旁邊的同學私下直拉他們衣角,兩人就是不理。
只見桌子上一位同學擺了個局,棋子擺成一輪彎彎的月牙形,美其名曰,“月上柳梢頭”,出自歐陽修的詞《生查子·元夕》中的一句,他有意要考到對方。另一個同學苦思冥想,才破到抽車那一步。其實“月上柳梢頭”這居棋,在眾多棋局中并不算難的,破到抽車這一步,就離破局不遠了。
老陳慢慢的走進來,發出一陣熟悉的拖沓聲。這要是還沒看見的話,除非是瞎了。后面個下象棋的同學,看到老陳先是一驚,但又舍不得棋局,而且也沒時間收了,臨危不亂方顯大將風度,于是從容淡定的用書一蓋,心想桌上厚厚的兩摞書擋在前面,想老陳也看不見。
老陳拿著教科書,手上還拎著倆包子。
老陳樂呵呵的說,“不好意思啊,今天遲到了,今天遇到點事兒,所以來晚的。”
老陳一邊說著,一邊吃著包子,“今天早上,我剛忙完事,跑去食堂買吃的,我說要三個菜包子,但是想了下,好久沒吃肉了,今個說什么也要吃點帶油的,于是我叫老板把三個菜包子換成倆肉包子。老板也爽快,給我換了,我拿著倆肉包子就走了,老板把我叫住,說我買肉包子沒給錢,找我要倆肉包子的錢。你說這肉包子錢我能給么?食堂那家伙還非要跟我爭,沒辦法,我和他理論的半天,耽誤了點兒時間。”
同學們倒是沒有注意他什么原因來晚的,倒是挺好奇他買包子為什么說不給錢的問題,心想:老陳在搞什么鬼,買包子能不給錢么!都不知道老陳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買肉包子當然要給錢!”
“就是啊,買包子當然要給錢,不給錢不就成了吃‘霸王餐“了嘛。”同學們在底下小聲的說。
班長何曼以為老陳是想考同學們政治經濟學,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貨幣本身是一種商品,它同一般等價物一樣,表現其他一切商品的價值,充當商品交換的媒介。買了東西,當然是要支付相應的貨幣啊。”
何曼早就把政治經濟學的課本背完了,這對她來說不算什么。
老陳贊許的看著何曼說,“嗯,班長說得不錯,”但是轉頭又問,“你是這么的認為的啊,不過何曼同學,你想過沒有,我的兩個肉包子可是拿三個菜包子換的!”
何曼出于禮貌的站起身來,答道:“可是你買的菜包子也沒給錢啊?”
“嗯?菜包子我為什么要給錢啊,我又沒吃!我干嘛要給錢。”老陳一臉奇怪的說。
“那你肉包子也沒給錢啊!”
“都說了,肉包子是我拿菜包子換的,我為什么要給錢。”
“那你菜包子······”何曼懵了,不知不覺開始循環,這明明是老陳算無賴,理分明在自己這兒,卻怎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何曼想著:倆肉包子,拿三個菜包子換的,三個菜包子沒吃·····何曼越想越暈,心里居然開始動搖了。
老陳問:“何曼同學,你說我買這倆肉包子的錢該給么?”
何曼猶豫著,“不該吧,你拿三個菜包子換的!”
老陳又問,“那我那三個菜包子該給錢么?”
“呃、這個,”陳江麗答不上話,心里明知是要給的,但是菜包子他的確沒吃,說不該吧不就正好進了他的套兒。
“不該吧,那不就行了,你說老板該找我要錢么?”老陳樂呵呵的看著何曼問。
何曼語塞。
老陳說:“那老板也像你這樣,不過我還是沒掏錢走了!”
幾個明白過來的同學笑起來,老陳這分明是吃霸王餐嘛!可是笑歸笑,就是沒人破得了,心想老陳做的這局真漂亮。
老陳示意班長何曼坐下,“扯了點課外話,現在繼續,我們上課,剛才開個玩笑,大家可不要學我啊,這樣可使會犯法的。叫你們多看點書吧,有的是用處。”
實際上,老陳只是跟那老板開了個玩笑,錢最后老陳還是給了,老陳還煞有其事的說“吃霸王餐有時也是種藝術。”
張楓聽到老陳話,瞌睡也沒了,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轉過頭小聲的問夏香艾,“這是怎么回事,我沒搞明白。”
夏香艾說:“這個嘛,老陳是教政治和哲學的,詭辯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實際上,他不論拿的是三個菜包子,還是兩個肉包子,不要糾結其中是怎么回事,最后他都得給錢才行!”夏香艾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的。
哲學上說,“要抓住事物的本質看問題。”
“哦?原來是這樣。”張楓若有所思的說,可明顯他還是不懂。
第一節課結束,老陳宣布可以下課了。那倆同學本來以為沒事兒了,揭開書正準備繼續下,結果就聽到老陳這一句,整個后背都涼了。
老陳本來一只腳都踏到了門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兒,呵呵的一聲冷笑,“后面那兩個,到我辦公室喝會兒茶!”
一早上,張楓沒有再睡覺,而是看小說,張楓上課除了睡覺就是看小說,反正就是不學習。學校外面的小店里有小說出租,張楓成了那里的常客,一學期,光書里的書簽就收集了厚厚的一疊,真難想象他到底看了多少小說。有時十幾天一本,有時一周看一本,最快的時候,兩三天就看一本。上課期間不能私自出校門,書看完了,總不能閑著。張楓就讓其他住在外面的同學幫忙租,租金也便宜,一本除去壓底的書錢,只收一塊錢的租金,還書的時候壓底的錢會退還的。
張楓沒事就看小說,后來不看了,經過一個多學期,小店的書都看完了。連著新進的幾本小說張楓也看完了。
小店主要是經營副食品的,書也不是太多。大概兩三百本吧,張楓就閑著無聊,晚上翻墻出去上網。白天倒是不太冷,可是晚上就冷多了,于是,晚上就不出去,這樣可好,白天睡不著覺了,張楓閑得無聊,就開始自己寫小說,寫什么呢?他看的最多的是玄幻、穿越、靈異,偶爾也看看看言情,但是張楓喜歡看穿越,不喜歡寫。寫玄幻、和靈異吧,寫出來的和以前看過的那些書大同小異,他想寫一本屬于自己的小說。于是他就寫言情,可寫了幾篇才發現,自己到現在還沒談過一次戀愛,寫出的愛情始終感覺有些畸形。最后就改寫玄幻,故事最后寫出來大概就是這樣——“話說男主角正睡覺,結果被隕石砸中,不過還好,隕石只是砸在了旁邊,不過男主角卻因此得到了特異功能。可以穿墻。于是大笑特笑的試了試,技能很炫酷。男主角得到技能之后準備到大城市大干一場,終于選好目標,噌的一下,火力全開,結果撞到鋼筋混凝土,速度太快,撞死了,出師未捷身先死!”
第二個小說講的就是一個警察緝兇的故事,故事的情節很刺激,而且很懸疑,結局卻很悲情。大概就是講的一個帥得天理不容、天珠地滅的男主角,身為一個高級警察,化身便衣,幾經周折終于破獲了一宗大型密室殺人案,在追捕兇手的途中,男主角把兇手逼得無路可逃,在兩人持槍對峙的時候,最后男主角勸服不了兇手,最后開槍打死了他。悲情的結局來了,男主角走上前去細細的檢查兇手身上還有什么兇器,或者死了沒有。不看是不知道,一看之下,那個帥到天理不容的警察直接吐血身亡,原因是他看到那兇手竟然是一位美女,還是個美到人神共憤的美女。
這結局給悲情的,看得夏香艾直咂舌,這也就算了,總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那個帥到天理不容的警察,名字竟然叫“張楓!”
寫了幾章,張楓想到小說寫出來了,總不能沒有看的人吧,實際上他才寫兩章。于是,找到他的同桌,就是夏香艾,夏香艾不想看,尤其是還是張楓的手稿,張楓的字還不賴,就是密密麻麻的,還有修改的地方。張楓求了夏香艾好久,俗話說吃人嘴短嘛,最后張楓買了幾塊巧克力,還有許多零食,夏香艾才同意看看。張楓不知道夏香艾為什么喜歡吃巧克力那種又黑又苦的東西,不過既然她愿意看,張楓也就不說什么。夏香艾一邊看,一邊吃著零食,還一邊問張楓,這句話和這段是什么意思,這個符號是干嘛的。張楓耐心的講解著,她畢竟是自己的第一位讀者。
夏香艾幾乎是捂著嘴看完的,因為張楓寫得實在是太滑稽了。夏香艾把作業本遞還給張楓,只用了十幾分鐘,本來張楓就沒寫多少,還是是用作業本寫的,不是張楓的手稿太難辨認,夏香艾或許會看得更快。
“這就看完啦。“張楓驚訝的說。
“是啊,看完了。”夏香艾說。
“再好好看看嘛。”張楓還不死心的說。
“我已經很認真的看了!”夏香艾一臉真摯的說。
張楓還是不肯放過夏香艾,“那你覺得我寫得怎么樣?”
“寫得不錯啊!”夏香艾說的是事實,盡管他們平時經常相互打擊。
“真的么?”張楓不相信的問,但是心里卻是樂開了花。
“是啊,不過,你為什么要寫玄幻,我比較喜歡看言情或者穿越什么。”夏香艾說,那時候什么穿越剛起步,大家圖個新奇,也很喜歡。
“這樣啊”,張楓略有所思,“不過我寫小說,取材都來源于生活,如果非要我寫穿越小說的話,我得先養只貓,要耳朵被老鼠咬掉過的那種,然后給它取名為‘哆啦A夢’,教他學習,讀書認字,再然后是科學,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就要它自己研究未來科技,研究“任意門”,最后我要安全的穿越到古代,前提是我活著回來才行啊······”
夏香艾被張楓逗笑了,“呵,沒看出來,你還是蠻有寫小說的潛質嘛!”
“那是,我是誰啊!”張楓的得意的說。
在以后的幾天里,張楓都在寫小說,可是后來他寫小說的作業本丟了,他翻遍了抽屜,連垃圾簍的翻了,就是沒找到。張楓的作業本丟了之后,他也懶得再寫一遍,后來寫小說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