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武對許元的關心自是不必多言，拜師之心始終不滅。

不過鑒于許元神龍見首不見尾式的行蹤不定，季武也沒啥好辦法，只能總結現有信息。

首先許先生肯定很喜歡自家的后山桃林，否則怎么會每次都在這里遇到許先生呢？

在他還沒有走鏢的時候，早上洗漱完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到后山桃林，等到朝陽升起時才會離去。

但此后季云開始帶著他一同走鏢，這個額外的小任務，便被季武分配給了認識許元的阿拐，代他每天早上來桃林走一趟。

除此之外，季武還總結了許元的刷新......出現時間，比如他此前三次見到許元的時候，都是同月同一天！

再根據老爹、老娘的回憶，雖然不能肯定到具體的天數和日期，卻能肯定即使是老爹、老娘認識許先生那么多年，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是三月份。

兩相結合之下，季武自然推斷，許元最有可能在三月份的時候現身。

因此三月份開始的時候，季武干脆連押鏢都不去了，一年到頭的忙碌什么時候會罷休呢？

生意永遠也做不完！

押鏢雖然也挺有趣的，但哪里比得上一位好似神仙中人的師父呢？

相比于押鏢，季武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許元，甚至不止一次的回想過和許元相處的種種細節，因此記的非常牢靠。

“晚了兩天......”

許元的臉色陰晴不定，一句話的功夫，便已是面沉似水。

就連季武都感受到了來自許元身上的寒意，那股寒意讓他不寒而栗，好似被來自太古洪荒的猛獸盯上一般——盡管那只是許元無意間所散發出的氣息。

他曾跟隨在許元身后，親眼目視許元登門殺人，那個時候的許元看上去人畜無害，毫無殺意，即使從府中走出的時候也是如此。

若非后來季武探聽到許元在那短短一會兒功夫就干掉了三個人，差點以為他其實只是去見一見友人的。

連殺人都不帶凝眉的許先生，怎會突然露出這副模樣？

季武不知道，只覺得頗為惶恐，這份惶恐來自于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制。

過了好一會兒，面色發白的季武才總算是稍稍適應，“許......許先生？”

“我沒事，沒嚇到你吧？”

許元回過神來，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未免顯得有幾分蒼白和無力。

他對時間的觀念很模糊。

倒不是說他不懂得時間的珍貴，只不過任何有他這般經歷的人，只要還沒有發瘋，恐怕都會讓自己的時間觀念越來越模糊，否則根本撐不下去。

唯有如此，才能在天上渡過一年又一年。

人間唯一日，天上不知年。

很早的時候許元就已確定每年固定的時候，下界池就會自動開啟一次。

次數多了，便洞悉了其中規則，于是便不再關注時間，反正每年都是那個時候，他也操控不了下界池。

但天上顯然也沒看起來那么安穩。

比如許元已參悟了不知多久的【消字訣】，窮究其本質，也是一個“消”字。

消磨也好，消滅也罷，它始終都在發揮著作用。

此前已經有所預兆。

比如許元之前下界的時候，可是沒有什么“天生異象”相伴的，直到某一天，下界池開啟的時候，會顯現出天上的一些東西。

那玩意兒對許元來說完全不是一個好兆頭，不值得絲毫欣喜。

再后來，下界池開啟的時候甚至還會往下掉天上的東西。

許元刻意的沒有深想——想了也沒啥用，要是能解決，他早解決了。

直到季武說他晚來了兩天。

許元終于可以肯定，消字訣的影響，已經波及到了他，或者說，波及到了下界池。

下界池乃是他一年能下界一次的根本，也是許元能維持理智，有所期待的活下來的根本原因之一。

沒有下界池，天上就是純粹的，一個人的牢籠。

而現在，下界池的開啟時間，變晚了兩天。

這是否說明，連下界池也受到了消字訣的影響？

是否在未來的某一天，下界池也會喪失掉所有的力量，他將終日被困在天宮之中，直到天宮崩塌？

許元不知道，也沒有任何人能告訴他答案。

理智告訴許元，他應該做點什么。

但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

消字訣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沒有徹底參悟完全，想要終止下來并不太可能，稍有不慎萬一將其徹底催化激發，帶來的后果極有可能是毀滅性的。

至于修補下界池......許元連下界池運行的原理都半點不知，談何修補？

真有那個能耐他真身早下來的，又何必待在天上坐牢？

左是死胡同，右也行不通。

無論怎么看，這似乎都是一條死路。

等到下界池徹底損毀，他將連“下界”這個唯一的消遣也一同消失。

到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天上，縱使還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個人的世界，存在與不存在，似乎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許元在沉思中，眉頭越皺越緊，見他這副模樣，季武小心翼翼的喚道：“許先生？”

“嗯？”

許元隨口應了一聲。

“您......是有什么煩心事么？”

季武盡可能謹慎的問道：“有沒有什么我能幫忙的事情？”

“你？”

許元微微搖頭，他所煩惱的事情，哪里是一個孩子所能解決的。

“就算我幫不上忙，季家鏢局也是認識一些人的。特別是這一年來，朝廷的人我們也認識了一些，說不定就能幫上許先生的忙呢？”

季武連忙補充道：“總之，無論是什么事情，人多一點，總歸是好事吧？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嘛！”

聽聞此言，許元腦海中似有霹靂閃過，如遭雷擊！

因為一年僅能下界一次，一次僅有一天的緣故，許元從未將希望放在人間。

畢竟不管什么事情，一年只做一天，都不可能做好。

與其自尋煩惱，還不如趁著放風的時間做些喜歡的事情。

但這是他的情況，不代表別人也如此啊！

如果......如果！

許元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季武，眼中似有萬千情緒涌動。

或許，他真的可以找人幫一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