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平想不通為啥，前幾周都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不想讀書了。

索性到了金波家去看看。

孫少平都好久沒有去金波家借宿了。

家里箍了一孔新窯洞，外面貨架上擺滿了各種供銷社的商品。

但是靠里邊有一張收拾得整齊的炕，晚上少平就在里面休息睡覺。

太陽快落山了，傍晚的雙水村十分寧靜。

遠處的山巒被夕陽染成了橙紅色，柔和的光線灑在村子里。

莊稼漢子們累了一天，此時也都回家休息了，村里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寧靜。

是啊，日子再苦也要生活下去不是。

少平遠遠就看見金波蹲在院子的邊上抽著煙。

不過不是年輕人耍帥那種抽法。而是類似中年人用香煙麻木身體，緩解疲憊。

見到少平走了過來，金波連忙站起身子，用腳將煙屁股踩了踩，“少平，你怎么來了！”

他有些憨厚的笑了笑，“我剛才發呆沒注意到你，快來抽根煙！”

少平也沒有拒絕，接過一只煙蹲在地上吞云吐霧起來。

“少平，你最近咋樣？”沉默了一會兒，金波目光停留在少平臉上。

“就那樣唄，學校還好就那些事情，供銷社剛開有些忙。”

少平隨口說道，青煙在那漸漸昏暗的村子里被拉得很長很長。

金波苦笑了幾聲，“是啊，干啥都不容易。”

“我這幾天干了農活才知道生活的艱難，有時候都覺得自己要被壓垮了。”

少平抽了幾口煙，沒有回話

也沒有一來就劈頭蓋臉質問金波不上學。

他知道金波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少年心性做作的人。

見少平沒有開口，金波又自顧自開口，

“少平，我不想讀書了，學也學不進去，天天在學校里太沒勁了。”

“呆在學校里干活還不如回來幫幫我媽呢，家里只有她一個婦道人家干農活自留地忙不過來。”

少平沉默了片刻，理是這個理，誰都知道現在在學校里就是混文憑。

但是這個文憑還真得混，現在都讀了接近十年了，輟學劃不來。

其次是少平知道未來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學歷就更不可少了。

“金波你可不能這么想，讀書真的有用，至少得把高中讀完。”

少平抽著煙，眉頭微皺，他理解金波此刻的無奈和迷茫。

但他也知道，讀書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改變命運為數不多的途徑之一。

金波情緒低落但是語氣很堅決，“少平，道理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讀書了。”

“現在就算混完高中，畢業了也沒有工作，我爹還年輕我也不能頂替他。”

“到時候也得去地里干活。”

少平點了點頭，他知道金波說的是實話。

在這個年代，畢業即失業的情況并不少見。

失業率甚至比后世更夸張，所以才有知青下鄉。

但少平也清楚，倆年后社會將會改革開放，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啊。

這倆年就算天天在學校里摸魚，也能撿點文化知識。

到時候考上大學就一飛沖天了。

所以他準備給金波攤牌，分析分析局勢，畢竟是自己好朋友，少平不想讓金波蹉跎，當即又勸到，

“金波，我知道你現在覺得讀書沒意思，也看不到未來的出路。”

“但是你想想，現在的社會在慢慢變化，以后沒有知識，真的會越來越難。”

“走，咱們下周一起回學校昂！”

金波沉默了片刻沒有發表意見，而是站起身來眼里帶著哀求，

“少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要走自己的路了！”

“所以你找的路就是輟學干農活？”孫少平有些生氣，緊跟著站起身來

他有些不解，金波怎么這么糊涂了，非要種地。

金波連忙擺了擺手，“少平，我說的出路不是這個！”

“我又不傻，面朝黃土背朝天我吃不消的。”

“我體驗了幾天，以后一輩子都不想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