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敢肯定這樣就算躲藏的。”
魔法使雙手搭在艾爾修的肩膀上,一邊笑著一邊把他拽到舞臺中央。
燈光下,篝火的火焰像壞掉的投影那樣搖曳,劇場的背景上出現無數灰色晶體,將除開燈光外的東西全數包裹,只留下面朝觀眾的方向大方敞開著。
篝火的樂聲好像隨著這些晶體的滋生變得縹緲,樂聲減小。觀眾們的掌聲也漸漸小了下去,只有零星已經“壞掉”的觀眾還在鼓掌。
艾爾修也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和腳踝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細小的晶體刺穿,連同骨骼和血肉,和最近的身體部位縫制在了一起。
灰色的晶體還在蔓延,直到把他的四肢完全固定住才罷休。
魔法使像是專門前來和他促膝長談一般,坐在了那篝火對面。
“所以你是否還記得什么,不管有關黃金魔女還是燃燒魔女,或者自己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我真的很需要你腦袋里的記憶啊……”
拋出期待的眼神,魔法使靜靜坐在晶體形成的墩柱上,目光灼灼地等著艾爾修做出回答。
“記憶……”
艾爾修喃喃發聲,腦海中一片混亂,只覺得好像有違和感,但無法抓住重點。
“什么,說話了?很好,很好,居然到了這種程度嗎!交流,交流,對,就是這樣,說出來,任何事情都可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魔法使聽見艾爾修的自語,立馬興奮起來,
“我花費了許多時間在黃金魔女的魔法身上……可始終不得其要領,天才的思維總是難以企及,我可是個努力家,身上不存在那些天賦,只是一心想要在魔法一途上走到盡頭的人。”
“可你!哈哈哈哈……”
說到激動之處,魔法使站了起來,難掩激動地大笑起來,
“你作為經受過那位魔女手術的‘造物’,居然也能使用那樣的魔法!不可思議,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那么多僵尸中唯一的一例,唯一清醒過來的人偶,看吶,如此多和你有著相似選擇的人,能像這樣的只有你一人,要是能解析你,想必那位魔女留下空位也會被補足……哈哈哈哈!”
尖銳的笑聲下,艾爾修能理解的,只有他似乎是黃金魔女制造出的特殊品這件事。
“那還真是抱歉,我腦袋里沒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對自己會出現在這里的這件事也很好奇。”
“唔……”
手舞足蹈的魔法使聽到這話,討好般地轉過來,露出笑容,
“沒問題,沒問題!我總會知道你的秘密,總有那樣一天的!我的工坊能邀請到窺探記憶的魔法使,你不記得,沒有關系,少年,你現在才是我的寶物……貨真價實!”
“魔女的財產!沒想到我有一天也能觸及到這樣的東西,你實在是太令我驚喜了,不行不行不行,這里太危險了,現在就離開,對,馬上就停止任務,退出委托,違約金就當做你價值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吧!”
把艾爾修晾在一邊,魔法使打開了通訊設備,心中完全沉浸在狂喜中。
他作為17區出身的學者,為了追尋魔法使頂尖的力量才來到此地,本以為能一窺燃燒魔女的真容,卻意外發現了真正的寶物。
——眼前的少年,有著距離黃金魔女最近的魔法結構,甚至直接是被其經手,受到手術的存在,盡管和他同樣的改造者已經被研究透了,但剛才魔法的輝光卻是真真切切地照耀在他的身上。
居然從“僵尸”和“人偶”中重新清醒,重新構架出流暢的魔力器官,并直接使用出和魔女同源的魔法。
他身上存在很大的可能性。
為此放棄一睹燃燒魔女的機會也無妨,為了欲望而顯化的魔法領域,這樣止步就好。
他的價值就算是尋遍整個黃金魔女的造物也屈指可數,可惡的協會,這一次,終于能一窺魔女魔法的實際了,何等讓人垂涎的果實啊……
魔法使轉頭看向艾爾修。
又忍不住笑起來。
笑聲遍布舞臺。
“等等……有什么東西好像出現了……”
毫無征兆的一瞬間,莫大的危機感重臨艾爾修的身上,比起剛遇到魔法使時那種逐漸而起的不同,這一次是身上每個感官都在報警。
體內的血管凝固了一樣,隨著心跳拉拽著身體。
艾爾修立馬意識到,那并非是敏銳的直覺在報警,而是左側心口在不斷發出顫抖,催促著他的身體,想要離開此地。
一旁,魔法使的笑逐漸無法蓋過樂聲。
他并未戒備這一現象,或許是被發現艾爾修這一事件弄得失去多年戰斗的警惕心,導致他仍舊在和通訊設備另一邊的人爭論。
“他的價值絕對大過這次行動,暫停爆破!與其為了那些傭金……”
“什么,燃燒魔女?你真以為協會的崽子會讓我們去和燃燒魔女貨真價實地打上一場?”
“我說了……額……什么……是誰?”
魔法使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看著本應按住通訊設備的,已經整個消失的右手,怔楞了兩秒。
“噫!”
如同斬開了紅色的顏料水管,鮮血歡快地噴涌而出。
“啊啊啊——”
尖銳又愚鈍的叫聲代替狂喜,遍布他的全身,本來因為興奮顫抖的軀體現在卻因為肢體被斬斷而戰栗起來。
怎會如此粗心!
結晶屏障的結界居然無法探查到入侵者!
魔法使一邊用完好的左手止住噴血的腕口,一邊集中精力擴大結晶屏障的敏銳度,本來平滑的結晶體在瞬間暴漲,差互的晶體尖刺自舞臺寸寸暴漲,掀開幕布,感知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艾爾修被一根晶體按在地面,寸寸蔓延的晶體像是要變成棺材,把他封存在里面。
“糟糕……”
晶體生成方式并不激進,但是要是再這樣發展下去,他一定會被鎖死在里面。
沒有任何逃跑的余地,縱使心跳拉扯著身體,他也找不出辦法脫身。
艾爾修終于切身認識到,魔法是不講道理的奇跡這一現實。
于是在下個瞬間──
黑色的影子帶著形體降臨舞臺。
一把長戟刺穿了魔法使。
噗呲。
什么時候出現的?
魔法使不禁自問,但是在被刺穿的短暫時間根本不足以他做出反應,只能無助地口吐鮮血。
“魔女的下屬……一定是你……咳咳……居然做到這個程度……”
為了追求魔女的魔法來到此處,怎么能……不行,不行,怎么可能!
魔法使心中叫囂著,業已走到此地,怎么可能就這樣死掉!
本來已經疲軟的器官重新振作,晶灰色的詠詞暴動,從還完好的手中迸發,灰色晶體拼盡全力,凝固在長戟之上。
他感受到了泉涌而出的魔力,即使已無法發出一言一語,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竟然更進一步!
生命力的流失,魔力的井噴,自身造詣的精進;乘此之際,無數記憶支撐起一塊飄轉著詠詞與術式的晶體誕生,正從結界瞄準襲擊者。
“果然,我在有生之年,踏入了下一步!”
魔法使再次狂笑起來,帶著晶體化的血液從他的口中噴濺而出。
身披兇惡黑甲的武士沉默地看著面前蛆蟲一般扭動的人,無言地擰動武器,阻止長戟前進的晶體霎時碎裂。
戟尖寸寸深入,直至斧刃沒入魔法使的身體,無視所有的狂喜與不甘,漆黑的寒光一閃,魔法使的上身被縱著挑開。
灰色的晶體在魔法使倒下的那一刻破碎,耀眼的碎片反射著燈光,在劇場的昏暗中切出光斑,仿佛是舞臺再次開幕的開場表演。
不知姓名的魔法使帶著倒下前的癲狂笑意倒在舞臺上,晶簇漸漸在他身上隨著魔力的散逸生長。
仿佛是完成一件例行工作的武士低頭,調轉長戟,指向艾爾修。
逼近眼前的黑色人影如此提問:
“觀眾,你為何在舞臺上,可是有何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