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相依為命
這是一個深秋的夜晚,郊外的天空無比的陰沉、寒冷。夜半,天空中竟下起了雨,瀝瀝淅淅的雨點,在魯魯河上飄灑。
小黃毛被河道內(nèi)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fēng)吹醒了,它扭動了一下身軀,緊緊地收縮了一下身子,想更溫暖更舒服一些。但是一陣更緊驟的寒風(fēng)把它吹的打了一個哆嗦,它一下更清醒了。它睜開了一雙小眼睛,扭著頭四處小心地觀看,它發(fā)現(xiàn)它臥在老人的懷里,老人抱著它,就躺在小河的橋洞下邊,兩邊沒有一點遮擋風(fēng)雨的東西,它與老人就這樣任意被寒冷的夜風(fēng)吹掠。冰冷的雨水一陣陣地飄灑在他們身上。小黃毛納悶,為什么老人不找個能夠擋風(fēng)遮雨的屋子住呢?白日里,他們一路經(jīng)過了那么多的高大房子,難道都不能讓他們居住嗎?
老人也許早就醒了,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睡著覺,小黃毛正胡思亂想著什么時,老人忽地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接著又渾身抖動了幾下。嘴里嘟嘟囔囔地說了幾句話。他就平躺在一堆臟東西上,忽地他翻了一個身,把小黃毛放進(jìn)他的胸懷里,用上衣裹了裹小黃毛,變成了側(cè)身曲臥。小黃毛這下就多了一層老人的上衣包裹,它一下變的溫暖了好多。但是它卻怎么也睡不著了,它能真切地感受到老人的心跳聲,有節(jié)奏地咚咚地響著。
小黃毛在老人胸口里靜靜地臥著,它不敢亂動了,它不想再次把老人驚醒,它想讓老人疲憊的身軀好好地休息一下。
冷冷的秋雨不住地下,一直下到了天亮還在下。老人站起了身,他把小黃毛輕輕地放在地上,小心地走到魯魯河邊,胡亂地洗了把臉,看著魯魯河水上飄灑不停的雨點,長嘆了一口氣,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幾句話。
它一直蜷曲在老人的胸懷里,早就受不了了,但是它為了不驚動老人的睡眠,它一直堅忍著一動不動地靜靜地聽著老人的心跳,但等著老人醒來,再帶它去轉(zhuǎn)圈。現(xiàn)在它終于離開了老人的胸懷,小黃毛在橋洞下來來回回地跑著,有時還快活地蹦跳幾下
老人看到小黃毛那么的歡蹦亂跳,高興地向小黃毛叫了幾聲,接著便從那個破袋子里取出了一個白饅頭,它掰掉一小塊,丟到了小黃毛旁邊。小黃毛歡快地?fù)渖先ィ豢谕痰搅俗炖铮鲱^高興地看著老人,小尾巴搖的如同一個小風(fēng)車。
老人高興地咬了一口饅頭,把昨天揀的一些東西往橋洞中間搬了搬,以免被雨水打濕。過了一會,他坐在那些東西上,一邊吃著饅頭一邊喂著小黃毛。不一會他們就把昨天那個白胖人給的兩個白饅頭吃完了,老人站起身,對著小黃毛拍了拍手,意思是已經(jīng)沒有吃的了。小黃毛完全明白老人的意思,它也已經(jīng)吃飽了,它已做好了出發(fā)的準(zhǔn)備,它不想呆在這個僻靜寒冷的小河邊橋洞下,它想再次跟著老人到那人聲吵雜的地方去。它想,也許在那里它能遇到一個它的同類呢。
老人果然在做著再次出發(fā)的準(zhǔn)備,它把身上的破爛衣服重新在身上裹了裹,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白色透明的東西披在了頭上,走出了橋洞,站在雨水下昂頭望了望天空。他嘴里不知講了此什么話,轉(zhuǎn)回身,把小黃毛抱進(jìn)懷里,便爬上河岸,來到那輛破三輪車邊,把小黃毛放里車?yán)铮靡粋€大大的布蓋在小黃毛身上,騎上三輪車,他們便又出發(fā)了。
小黃毛身上蓋著一個大大的布蓋,它露出小腦袋,好奇地觀看著外面的世界。老人弓著背,用力蹬著吱吱啞啞的三輪車前行,雨水在遠(yuǎn)處霧朦朦地飄灑著,大地是那么的沉靜,只有老人在動著,小黃毛在看著,秋風(fēng)吹著……
小黃毛依稀記得,老人走的還是昨天的老路,但是今天他們卻走的是那么的慢,好似雨水把路無端地拉長了似的。小黃毛想讓老人快點蹬車,它想快點到那個大院子,看看昨天那個親它抱它的小孩子,它想看看那個小孩子是否因它被打的身體是否還好,還能親它抱它。
走呀走呀,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老人沒有再走進(jìn)那個大院子,他們走進(jìn)了人聲吵雜的大街,匆匆來往的人們在雨水中奔跑著,各種聲音交織著嘯叫著。高大的房屋一棟擠著一棟,小黃毛有點失望地把頭縮進(jìn)了大布蓋,它不想看到這些與它無關(guān)的東西,也不想聽到那些嘈雜的聲音,它只想到那個大院子里見見那個可愛的小孩子。
三輪車依舊吱吱啞啞地前行著,走不多遠(yuǎn)會停下來,每次停下來后,老人就會從地上揀些東西丟到車上,小黃毛一路上也習(xí)慣了,它想它不能讓老人隨它的心意去的,老人有老人的心意,它只是老人的一個伴而已,它也只能跟著老人來來去去了。
雨還在不停地下,老人一刻不停地蹬著三輪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走了哪些地方,見到了些什么東西,小黃毛都沒有心思去想,它心里想的都是那個與它友好接觸的小男孩了。
不知道老人在雨中帶著小黃毛轉(zhuǎn)了哪些地方,可是當(dāng)小黃毛肚子饑餓來臨時,最終他們又到了那個破房子里。里邊依然是很多人在大口地吃大聲地講,熱氣騰騰的飯一碗一碗地冒著熱氣,發(fā)出香噴噴的味道。那個白胖的花衣人依舊對小黃毛親熱地摸了幾遍,給了它一個香噴噴的小骨頭。
小黃毛正在啃著那個小骨頭的時候,突然,它發(fā)現(xiàn)在房子門口,不知什么時候,竟然站著一只高大的黑色老狗。它一下子被那只黑色的老狗吸引住了,它丟下了那個被它啃的沒有星點肉絲的小骨頭,飛跑到了那只老狗跟前。
這只大黑狗是一只大野狗,渾身臟的令人作嘔。亂蓬蓬的狗毛上全是黑油污,一雙渾濁的大狗眼,無神的望著屋里一個個吃東西的人。
小黃毛走到那只大黑狗跟前時,那只大黑狗才看到了小黃毛,也是物以類聚,同類相親吧,那只大黑狗一見小黃毛,先是吃了一驚,繼而便對小黃毛親熱地打招乎。它伸出干紅的舌頭,在小黃毛頭上舔了舔,愛憐的望著小黃毛,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嗚嗚聲。小黃毛也對它嗚嗚叫了幾聲,兩只狗就這樣認(rèn)識了。
那只大黑狗已被饑餓折磨的只剩皮包骨頭了,高高隆起的體骨讓小黃毛看著有些可怕又有些可憐。小黃毛邀請大黑狗走到屋里去,一者可以避避雨水,二者可以到屋里尋些地上人們吃掉下的食物。但是那只黑狗就是不敢走進(jìn)屋里,生怕一進(jìn)去就會被人一頓亂棒,打的它出不來似的。小黃毛不再勉強它,回頭向屋里看了看,想找些吃的東西給大黑狗叼來。它猛地發(fā)現(xiàn)在一個人的腳下有一個小骨頭,上邊有星星點點的油漬。它馬上跑了過去,迅速叼起那個小骨頭,轉(zhuǎn)回身送到了門口,放在了大黑狗嘴邊。
那只大黑狗感激地看了小黃毛一眼,正要吞下那個小骨頭,猛地一只木棒重重地打了下來。嘣的一聲正打在大黑狗的頭上,大黑狗哀號了一聲,轉(zhuǎn)身跑走了。
小黃毛憤怒地抬起頭一看,那個對它無比親熱的白胖花衣人,正怒睜著雙眼,手拿著木棒對著跑遠(yuǎn)的大黑狗吼叫著。小黃毛一下子被白胖花衣人的做為弄的無所適從了,剛才還對它愛撫調(diào)笑的人,為什么轉(zhuǎn)眼就對它的同類這么兇惡呢?難道是因為大黑狗比它老,比它大,比它臟嗎?小黃毛傷心地看著遠(yuǎn)去的那只大黑狗,再看看那個手拿木棒的花衣人,它哀號了幾聲,快速跑到它的老人腳下,蜷縮在他的腳邊不敢動彈了。
老人吃飽了飯,他把小黃毛從地上抱起來,放到他的大腿上,從桌子上抓起一根根和昨天吃一樣的白色長條條讓它吃。同親的食物,小黃毛吃起來卻怎么也不香甜了。它胡亂吃了幾口,便沒了口味,當(dāng)老人再次把那白條條放到它嘴邊時,它有點難過地轉(zhuǎn)過了頭,閉上了小眼睛,縮在老人的腿上,傷心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老人抱著小黃毛,出了那個破屋子,把小黃毛放到三輪車上,用布蓋好,便又弓起身子,冒著淅淅亂飛的秋雨踏上了征程。小黃毛靜靜地臥在車上,任由車子顛顛簸簸地滾動前行,它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不知是為它自己還是為了那只挨打的大黑狗,還是為了……
雨,依舊在不停在下;風(fēng),依舊在不停地刮。天色再次黑暗下來,但是小黃毛發(fā)現(xiàn),這次老人沒有帶它回那個小河橋的橋洞下,而是帶它走進(jìn)了一個荒蕪的亂草叢生的破房子里。黑暗中小黃毛也看不清這是個什么樣的破房子,只知道這里面格外的靜悄,連雨點的聲音也聽不到了。這里比那個橋洞好多了,最起碼不會被雨水淋到被寒冷的夜風(fēng)吹的瑟瑟發(fā)抖了。
老人直接把三輪車子推進(jìn)了破屋子,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放到一個角落里,找了一個大大的紙箱放在地上,坐在紙箱上不住地喘著粗氣。小黃毛在這個生地方它不敢亂跑,坐在老人身邊,靜靜地聽著老人的喘氣聲,一雙小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著,機(jī)靈地觀看著四周,為他們的安全做著警戒。
老人好像對這里不是那么的陌生,這里好像是他另外一個更溫暖的家似的。歇了一會,老人便站起身,在屋子里翻來找去的,不知在找些什么。小黃毛在想,有這么一個好家,為什么還要跑到河邊去住呢?最起碼這里是個房子吧,高大的房子,能夠遮風(fēng)擋雨的房子呀。
老人在黑暗中忙活了一會,便又坐在地上的破紙箱上,他把小黃毛抱在懷里,一只手不知從哪里摸出半塊饅頭,一點一點往小黃毛嘴里塞,邊寒邊說著什么話,對于人話,小黃毛現(xiàn)在一句人話也聽不懂的,它慢慢地也只能看懂一些老人的手勢,它只能根據(jù)老人的手勢來配合老人的指使,與老人默契地相處。
就這樣,一個白天過去了,小黃毛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收獲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