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春夢
從師父交還身體后,師娘一直看著陸辰與谷幽之間的互動,這一刻,他開口問道:
“你知道這個女人身上最顯著的特征是什么嗎?”
“什么?”
“攻擊性。”
“哈?”
“第一次見面,她和沙虎在一起,沙虎一直獻殷勤,而她則是一副若即若離的嫌棄樣子。”
“后來你帶她見了畢月烏,畢月烏是一副紳士作派,謙虛的問,耐心的答,所以她也是一副淑女的樣子,矜持、溫和、適可而止?!?
“在與這兩者的交往中她完全控制了主動權,處于更高一等的地位?!?
“所以?”陸辰問。
“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格外的活躍,甚至言行舉止都充滿了性暗示,這很不一樣?!?
“為什么?”陸辰問。
“因為你沒有下那個浴池,跟她一起洗澡?!?
這是什么荒唐的答案?
“那只是一個起點,”師娘繼續道,“后來她讓你摸她腿,你說只是皮肉而已,再接著你和畢月烏把她扔來扔去……一直到剛才情人這個話題,你其實從未給過她正反饋?!?
“正反饋?”
“這么說吧,陸辰,‘留給你的位置只有情人了’這句話,如果是沙虎,他會怎么回答?”
陸辰想了想,滿臉垂涎的說好好好?
“那畢月烏呢?”
這……
“畢月烏會說……”師娘說,“谷小姐您別說笑了。”
對,這確實是畢月烏會說的回答。
“所以,他倆在谷幽面前,都是一瞬間就敗下陣來的人。”
“?。俊?
“谷幽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僅僅是那張臉,已經讓他們的自我控制能力動搖,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在配合谷幽的節奏。”
“有那么,夸張?”陸辰疑惑道。
“你小子不會真認為自己坐懷不亂,視紅粉為骷髏吧?”師娘問。
陸辰想了想,他承認谷幽長得好看,但就這么簡單的理由,能讓人的思維模式切換為下半身?
“登場的時機很重要,這就是為什么出門之前必須得整衣正冠,保持最佳的儀態,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生‘登場’,”師娘說,“而你第一次見到她時,危機感轉移了注意力,在那之后,第一印象形成……不是她不夠美,而是你們相遇的時機太糟糕?!?
“所以?”
“像她這種人,美麗是一種武器,你拒絕承認她的美麗,等同于貶低她最引以為傲的武器,她當然得找你‘麻煩’咯,不管是色誘還是威逼,總之她得把你的腦袋摁在她的腳下——不過別多想啊,你真低頭了事情就結束了,當你真想做她情人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做她的情人了?!?
陸辰好好想了想,大受震撼,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荒謬的事情!?
“她就,為了,這么點,小事?”
“這不是她的本意,是本能,”師娘說,“就像有人貶低你武功微末一樣,你也會不服氣,你也會下意識的挑釁——事實上你已經這么做了?!?
“沒有!”陸辰否認。
“你要真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爭個高低,就不會搭理她,更不會演示那套劍術給她看。”
“是她先……”
“對,是她先開始的,但有的時候,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句話沒錯?!?
師娘頓了頓,繼續道:“當然,這些都不是什么問題,你們倆也就是脫困之后斗了兩句嘴,在沙地上滾了滾罷了,就像是朋友間的玩鬧,但是有兩個地方,我的提醒你,陸辰。”
“什么?”
“第一,她來路不明。”
陸辰點頭,他清楚這一點,所以始終和谷幽保持著距離。
“第二,我不覺得跟她有太多私交是什么好事,低個頭讓她滿足得了?!?
“為什么,非得,低頭?”陸辰問。
師娘張嘴,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又憋了回去,最后只是揮揮手:
“算了算了,我十八歲時也一樣。”
“什么,一樣?為什么,得低頭?”陸辰追問。
這一次,師娘直接消失了。
——因為那會變成人與人之間的狩獵游戲吶。
…………
娑羅州是個相當缺乏人情世故的地方,而大名鼎鼎的北極星又很少與人交際,他在這方面相當單純,是個十足的純情小處男。
其實師娘如果什么都不說,他恐怕根本意識不到,但突然這么橫插一嘴,讓他有些不忿起來。
憑什么她長得好看又是個自戀狂我就得讓著她???
“跳,跳舞?”陸辰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谷幽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是呀,你的這套劍法,真的美得像是舞蹈一樣——誒,小情人小情人,它叫什么名字???”
她的那雙眼睛里,甚至有一丟丟崇拜的感。
陸辰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
說你舞跳得好看,這當然是句夸贊,可在經過師娘那句‘就像有人貶低你武功微末一樣’之后,這句話的味道完全變了。
這一刻陸辰竟然聽出了一種嘲諷,甚至是貶低的意味。
“你覺得,像跳舞?”
“當然啦,我知道那是套劍術,不過劍術和舞蹈本來就有共通之處,其實我也會,你要不要……”
谷幽突然頓住了。
‘小情人的舞跳得真好’這句話根本沒有譏諷、捉弄人的意味,因為谷幽不會這么愚蠢,對于人的情感,不管是感知還是把控,她都比陸辰強許多。
所以這一刻,她敏銳的從陸辰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悅。
“額,我沒有那個意思啦,陸辰,”這一次她甚至換上了正式的稱呼,“要不我也給你跳一個?誒我可跟你說好啊,我從來不單獨跳給人看的。”
“停!”
陸辰揮手,止住了她的話,把補給袋往地上一扔:
“吃東西,休息,出發。”
說真的,當師娘告訴他,谷幽回來沒有動他身上的任何東西時,他確實感覺到了誠意,也有一些好感,甚至因此話變多了些。
但這種充滿了攻擊性的自戀,真讓人不舒服。
師娘說得沒錯,不搭理她啥事沒有。
轉身,去修摩托車去了。
眼下身體能動了,如果能修好,那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回要塞巖。
這一次谷幽格外消停,竟然沒有追著他斗嘴,而是安安分分的拿出補給袋里的食物吃了起來——折騰歸折騰,她的情況確實不好,沒多少力氣了。
說不清為什么,她有些不舒服,因為前一刻還開著誰是誰情人的玩笑,下一刻突然變得冷淡起來。
她當然不知道師娘跟陸辰說了什么。
但這感覺,就是不舒服。
她真的那么在意陸辰是不是迷戀她么?
會,但沒那么重要,她還不至于自戀到認為所有人都該對我一見鐘情。
可是……
如果只是情人玩笑,那沒什么,可玩笑過后就來真的冷暴力,會讓她很不舒服。
不知道為什么,師娘給的建議好像全是對的,可陸辰聽過之后,事情似乎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就這么過了好一會兒,谷幽喝光了牛奶,陸辰也把摩托車的儀表盤整個拆下來,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的檢查,她突然開口道:
“你還會修車???”
陸辰不搭理她。
“好了,沒開玩笑的意思啊,”谷幽確實好奇他為什么會修車,因為感覺黃風嶺這幫人掌握的技能水平要遠遠高過娑羅州,“我好好問你,陸辰,回去后怎么辦呢?反正現在也沒事,要不先談談?”
陸辰明白她的意思。
要談合作。
還有要塞巖的那堆麻煩事——其實這也不能怪谷幽話這么多,因為兩人自從安全后,再沒有提過這些事,而這很顯然不太合乎常理。
“回去,以后,會有人,跟你談?!标懗秸f。
并不是陸辰不談,而是他本來就不擅長說話,也不負責這部分。
“所以你就是個打手,你聽你兄弟們的話?”谷幽說。
“嗯。”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你為什么做打手?”
陸辰不回話。
“可我比較喜歡跟你談,好了,你要是嫌我話多我也可以不說,但我確實這么想。”
良久,陸辰問道:“為什么,跟我談?”
“因為你說不過我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你別那副生無可戀的臉色嘛……咳咳,因為咱倆交情好,合作這種事情在我看來關鍵是人,而不是地盤與勢力,要選對人?!?
“你再,不正經,就不用,說了。”
“好!好好好!”谷幽一拍手,“我保證我不亂說話了,誒,我可以再吐槽一句么?最后一句!”
“說?!?
“你剛才那句話一般是女孩對男孩說的?!?
陸辰的眼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
“你想,談什么?”
“我可以先跟你說說北邊的情況,沙豹已經跟你說過了,北邊是利維坦工業的地盤,這些年來黑水要塞和他們有貿易,但油已經枯竭了,而且娑羅州本來就是蠻荒之地,就算還有油,北邊也不會太在意這里。”
“另外就是,北邊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強,戰后的世界雖然被壟斷企業所主導,但組織結構松散,北邊也是許多領主,只是那里的條件要比娑羅州好些——哦還有,整個地球都是廢土,并沒有哪個地方真正恢復到戰前的繁榮,大公司們以高等技術控制旗下的領主,你可以把這看作一種朝貢制度吧?!?
“所以呢,雖然你沒把黑水老爹帶回去,但其實有沒有她都一樣,失去石油的娑羅州已經不存在談判籌碼,否則她也不用假死跑路,當然,我想她跑路的決定性原因,還是暴雨要來了,所以……”
她頓了頓:“北極星,暴雨將至,怎么辦?”
這是個始終擺在眼前的問題,而陸辰,始終沒有正面表達過自己的觀點。
陸辰沉默片刻。
“北邊,有糧食?”
谷幽的眼睛瞇了瞇:“有。”
“夠娑羅州吃?”
“不知道,但我想應該足夠你們堅持一段時間吧?!?
“那就,向北。”
“我可以理解為暴雨來了,娑羅州就穿越沙漠北上?”
“嗯?!?
“可北邊的領主會給你們糧么?”
“可以談。”陸辰說。
谷幽笑了笑,笑容中帶有一絲譏諷——她并沒有譏諷陸辰的意思,而是這件事情本身,就真的很堂吉訶德。
“我想沖突是在所難免的,”她說,“但如果只顧黃風嶺,你們完全沒問題。”
“那就,永遠,看不到,火箭?!?
這一次換谷幽沉默了。
這就是為什么她愿意跟陸辰談,因為我們都一樣。
我們會制造武器、使用暴力,必要的時候也會再次祭出將世界打為廢墟的力量。
手段,都一樣。
但我們也不一樣。
目的,不一樣。
“你呢?”陸辰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她,“想合作,憑什么?”
“我并沒有貶低你或是你朋友的意思,北極星,這稱不上合作,因為娑羅州目前無法為我提供任何幫助,這只能算單方面的援助,我可以為你們提供情報,以及一些資源與技術,但前提條件是,娑羅州真的能立得住——至少要塞巖得在你們控制之內?!?
這完全還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
“所以,很遺憾,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如果黃風嶺控制不了要塞巖,這些都不成立。”
“就是說,現在,你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谷幽頓了頓:“對,你可以這么理解?!?
陸辰笑著搖了搖頭,所以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己,這女人說的東西,現在還全都是空頭支票。
“不過我本人是愿意幫忙的。”谷幽又說。
也是,她很顯然是個小卒子,那么大的事情她自己決定不了,換做陸辰也一樣,拿不下娑羅州,憑什么談?
“你,能幫,什么?”
“我會唱歌,還會跳舞。”
饒是以陸辰的嚴肅,都差點兒笑出聲來——說起來這事也是夠扯淡的,此前聽她和遠山沙織之間的交流,她好像是個歌手明星一類的人,可她自己也說過,整個地球都是廢土,沒有一個地方恢復戰前的繁榮,而在這樣的世界里,竟然還有人燈紅酒綠靡靡之音?
她竟然真的有市場?
“你想笑就笑吧,沒關系,我不介意,”谷幽說,“不過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是個偶像,我能做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
“你能,做什么?”
“你們要是能拿下要塞巖,你就會看到。”
繞了一圈還是在原地,她背后的勢力需要黃風嶺拿下要塞巖才能伸出援手,她本人說著愿意幫忙,但前提條件同樣如此。
“你說,偶像?”陸辰問道,“那是什么?”
“唱唱歌跳跳舞跟粉絲打打招呼,接受他們的追捧與崇拜?!?
“歌唱家?”
“不,唱歌只是我表達情感的一種手段,我并不專精于音樂?!?
“舞蹈家?”
“跳舞也只是我展示身姿的方式?!?
“政客?”
“雖然我會和粉絲親近,但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他們只能看,不能摸。”
陸辰想了想:“藝妓?”
他確實只能想到這個答案,沒說妓女已經很客氣了,因為從她的描述看,這不就是……出賣自己嗎?
谷幽平靜的看著他:“談不上藝術,但也不能稱之為妓,因為我不賣身?!?
“那你,賣什么?”
“關于美好的一切幻象:動聽之聲、曼妙之姿、遙遠而閃耀的光亮,以及……光亮下陰影中的意淫,與孤獨午夜里的一場春夢。”
“你把,自己,看為,一件,物品?”
“對,我是最奢侈的那種?!?
“所以,你是個,騙子?”
“為什么你會這么覺得?”
“你說了,是幻象?!?
“幻象難道就不值得追求么?”
“假的,就是,假的。”
谷幽笑了笑:“那么北極星,在你看來,廢土上最缺的是什么?食物?武器?”
陸辰想了想:“是希望。”
“不對,會做春夢的人才有希望,所以……廢土上最缺的,是春夢。”
有那么一瞬間,陸辰答不上來,因為他完全可以理解谷幽的意思,這個春夢當然就是那種在睡眠中與某人貼貼的春夢,但又不完全是……
“你是說,愛?”
“可以這么理解吧?!?
“你向,你的,粉絲,出售愛?”
“這么說不準確,”谷幽說,“愛這玩意兒是賣不了的,而且按照一般倫理道德,我們說的這種愛是唯一的,它無法許給兩個人,所以嚴格來說,我提供的是‘愛的體驗’,唱歌也好,跳舞也罷,通過我的業務能力讓人得到滿足感,所以在我看來偶像就是……大眾情人?!?
“那你又,得到,什么?”陸辰問。
“被愛的感覺啊~”谷幽笑著道,“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我的粉絲,那我不就享受所有人的愛?你不覺得這很酷嗎?”
“這很……”陸辰想了想,“虛榮。”
“不,是榮譽?!?
“就是,虛榮?!标懗秸f。
“北極星,”谷幽看著他的雙眼,“你想看一眼天上的星星,那我問你,看到之后呢?”
這陸辰還真沒想過,因為看一眼星星這個愿望太過遙遠了,遙遠到可以當做人生的終極理想,比那更遠的事情,是他的想象力到達不了的地方。
“如果地上沒有美人,天上的星星再漂亮,又有何意義?”谷幽輕輕道,“如果美人不因美麗而享有萬眾癡迷的榮譽,那美麗有何意義?”
在接受她是個自戀狂這個設定之后,如此自戀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好像也不奇怪了。
“星星,永恒,美人,善變?!标懗秸f。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谷幽說,“星星也有一天會熄滅,美人的容顏更是轉瞬即逝,但至少有一點我們是確定的,對吧?”
“什么?”陸辰問。
“我是你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是。
這一點毋庸置疑。
即便這一刻她滿身黑雨,一張臉花得跟小貓似的,可精致的五官與那雙翡翠般的眼睛,確實是陸辰見過的最美麗的事物。
“所以?”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說一句:谷幽,我摯愛的情人,你真是太美了,美麗這個形容詞,簡直就是為你而造的吶~”
她又開始口花花起來了,但因為有先前那段嚴肅對話的鋪墊,陸辰還真沒多少反感,只是……他腦子里始終縈繞著師娘讓他低個頭滿足谷幽算了的建議。
“你確實,很漂亮,但我,第一眼,不喜歡。”
谷幽愣了愣,一拍大腿:“哦!我明白了,是我登場的方式不對!”
“不對?”
“咱倆第一次見面是在漆黑的油坑里,你怕得要死,哪兒顧得上看我!”
她狠狠抹了抹自己的臉,然后整整頭發,一把抓住陸辰的肩膀:
“看著我的眼睛!”
“哈?”
“快!看著我的眼睛!”
陸辰看著她翠綠的瞳孔。
“現在,把過去的谷幽從你腦子里清除出去,咱倆初次見面,你騎著車從那邊來,剛好看見我……快動啊,你還愣著干什么?”
“干啥?”
“不是說了你騎車從那邊來么?”
陸辰看了一眼身后被自己整個拆開,只剩下兩個扶手還立著的摩托車,再看了看滿臉嚴肅的谷幽,接著是強憋笑意的師娘……
“車壞了,還沒,修好。”
“你就假裝它沒壞!你是廢土上無拘無束的游俠,騎著它從那邊過來,風馳電掣,剛好看到一位美到慘絕人寰的美少女一個人在這兒坐著……”
“師娘。”
“嗯?”
“她瘋了。”
“唉……算了算了,你就照她說的做吧……”
“我跟她,一起瘋?”
“我剛才叫你別理她,這是你自己惹的事嘛~”
…………
陸辰坐上只剩一個空殼的摩托車,清了清嗓子:
“喂,美少女,游俠,過來了?!?
“好!你別說話,對,就這樣,坐著——你看我呀!我不比這荒原好看??!”
陸辰只得撐著腦袋望向她,看看她到底想要搞什么。
只見谷幽從腿上摘下了那根腿環,輕輕一抖,它繃直為一塊一米多長的黑色尺片,她在尺片上一抓,從中間與末段的位置抓起了四個角,然后撥動尺片上的弦,發出了叮咚的聲音。
“那是把吉他,”師娘說,“她在調音?!?
陸辰稍微坐正了些身子,老實說,他有點驚訝,因為直至這一刻,谷幽所說的什么她是個偶像,她有許多粉絲之類的事情才有了點真實感。
那件音波武器,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個吉他,然后他又想起谷幽把翡翠戒指交給自己時說過的話:
‘拿著我的撥片?!?
所以,那玩意兒,不會真的是吉他的撥……
戴著戒指的手指在琴弦上掃過。
她雙目微闔,張嘴輕唱:
“I want to live.”
(我想去生活)
“I want to give.”
(我愿意付出)
“I've been a miner for a heart of gold.”
(我曾是追尋黃金之心的礦工)
“It's these expressions I never give.”
(我從不這般表達)
“That keeps me searching for a heart of gold.”
(這使我堅定尋找黃金般的心)
“And I'm getting old.”
(而我漸漸老去)
“It keeps me searching for a heart of gold.”
(它讓我堅定尋找黃金般的心)
“And I'm getting old.”
(而我漸漸老去)
“I crossed the ocean for a heart of gold.”
(我跨越海洋而來只為尋找一顆金子般的心)
“I've been in my mind, it's such a fine line.”
(我捫心自問,這才是最美的旅程)
“That keeps me searching for a heart of gold.”
(這堅定了我尋找金子般心靈的信念)
“And I'm getting old.”
(而我漸漸老去)
“Keep me searching for a heart of gold.”
(堅定了我尋找金子般心靈的信念)
“You keep me searching and I'm growing old.”
(你使我堅持下去)
“And I'm getting old.”
(然后我漸漸老去)
…………
當谷幽撥動琴弦的那一刻,陸辰已經知道了她想做什么。
可直到她真正開口,陸辰才真正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
年幼時他聽過音樂,并不認為這是什么特別的東西,而自從來到娑羅州之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音樂了,唱歌這種東西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絕跡在了生活中!
饑餓、疾病、掠奪、殺戮……似乎剝離了人內心中的一部分靈性,使智慧退化,讓高尚腐朽,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一雙饑渴而兇戾的眼睛,從那雙眼睛里你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美麗與優雅的事物,但這不怪他們,是這片土地,讓所有人都只求生存而無暇他顧。
娑羅州的娛樂方式,是走進荊刺叢生的鐵籠子,像野獸一樣,用牙齒與指甲,撕裂同類的肉體。
可美麗就是美麗,優雅就是優雅,高尚就是高尚,它們不因看不到而不存在,只因遺忘而存在。
曲調婉轉,嗓音低沉,這并不是一首歡快的歌謠,可它卻仿佛喚醒了陸辰心底的某些事物,那些在他出生之前就化為烏有的事物……
遙遠而繁華的世界、衣食無憂,卻仍有哀愁的人們,他們所仰望的群星,與追逐的偶像。
烏云之后一定有天空,天空上有星辰,那些星星一定曾在時間長河中無數次倒映在人們澄澈的雙眼里,而那些眼睛的深處,有愛的體驗。
“唉……”師娘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
“我就跟你說了別搭理,你玩不過她~”
“玩不過,什么?”
“狩獵游戲?!?
…………
“您好~北極星先生?!?
谷幽站起身來,抱著吉他,俏生生的朝陸辰鞠了一躬,她的聲線好像從開口唱歌那一刻起就徹底變掉了,剛才唱歌時像是講故事的老奶奶,而這一刻,嬌軟得如同隨時都會破碎的花蕾,像是要把陸辰整個人都融化掉:
“初次見面,我,我……我唱得,還好么?”
這沒有辦法說不好,因為好不好是客觀存在的,不因你想不想肯定她而轉移。
陸辰點了點頭。
“那,那真是太好了,”谷幽說,“我的經紀人也這么說、粉絲也這么說,所有人,都這么說……說我有最好的聲音,最美的臉,最棒的舞臺感染力……可惜我晚生了一百年,要不然一定是一代傳奇天后哩!”
“所以……所以……!”
“請北極星先生一定要努力呀!”
“一定要努力終結這個亂世,一定要努力重鑄昔日的繁華,因為只有這樣,谷幽……谷幽才能真正擁有屬于自己的舞臺!才有屬于自己的……世界巡演!”
“谷幽也會幫你的,北極星先生,我們一起努力!”
“你,你會做到么?北極星先生?”
她說這話時聲音楚楚動人,眼睛里好像蒙著一層淚水般的光。
陸辰猛然意識到一件事,雖然她一直說自己是個偶像,說自己有很多粉絲,可是……舞臺?巡演?
開什么玩笑,那是比娑羅州的星星更加遙不可及的事物!
這是陸辰第一次感受到所謂‘偶像的力量’,他只能再次點頭。
于是,偶像立馬塌方了。
谷幽伸出手:“那給錢吧,陸辰?!?
?
“老娘從來不開單人場的,為了你都破例了,怎么,你還想白嫖我?。。俊?
陸辰瞪了瞪眼,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不是,你情人,嗎?”
“給錢的時候你知道認情人了?。俊还苡?!我是大眾情人,聽我唱歌的都得付錢!不過鑒于你是我的only fans,我收你雙倍好了!”
(三合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