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情人

當谷幽回來時，陸辰已經不在原處。

她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這家伙坐在鋼鐵武斗場的入口處，默默的看著自己。

在谷幽離開十分鐘后，師父再次接入神經系統，剛才突然暈倒是因為生物質能量的過度消耗，導致運動之時身體罷工，可只要停下來休息會兒，保持最低的體能消耗，他仍舊能勉強控制身體機能。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得到了一具新的身體，他需要從頭開始學習如何走路，所以這一次，他沒有讓師父接管身體，而是自己艱難的爬到了入口的避雨處。

“搞定了。”谷幽把車鑰匙交還給他，“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陸辰緘默不言。

他沒有問谷幽是如何搞定的，雨幕之中自然也不可能看到外面的核爆，但這一趟的經歷，這位谷小姐確實證明了自己的誠意，放遠山沙織走對她也不會有好處，所以陸辰不懷疑她的回答，但有些東西，他現在仍舊不會說。

“我需要，吃點，東西。”他說。

“我給你拿回來了。”

谷幽把一個袋子遞給他，這是摩托車上的補給袋，里面有食物。

牛奶、肉干，和菜飯團子。

他沒有直接吃，而是把袋子遞向谷幽，示意她也可以來點。

谷幽搖頭。

“你，不用吃，東西？”

“你以為我是機器人對吧？”

陸辰點頭。

“唉~”谷幽嘆了一口氣，“咱倆也算出生入死過了，你竟然覺得我是機器人？”

“不是？”

“義體技術并不代表著機械化，我總體上還是生物體，仍舊需要進食來補充能量，人類有的機能我都有，只是有些零件替換為了更優質的材料。”

對此陸辰已經見怪不怪了，機械與生物從來就不是不可兼容的東西，人類基因組圖譜應該是利用超級電腦完成測序的，但這份成果機械改造者們同樣可以使用。

“那，為什么，不吃？”

“你的話突然變多了許多，北極星，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這可麻煩了，我有男朋友和未婚夫的，留給你的位置，可只有情人咯~”

“謝謝。”陸辰說。

“哈？”

陸辰說的其實是謝謝她幫忙，因為從結果看，她確實救了自己，至于她那張時刻都在撩撥別人的嘴，無視就好。

可在谷幽聽來，這是承認了‘情人’這個說法。

“你想做我的小情人啊？”

“是你，問我，要不要，做情人。”陸辰說。

從認識到現在，無論谷幽再如何口花花，他都不搭理，因為他基本明白，這女人的心態大抵上就是捉弄人，認真你就輸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每次都得在口頭上讓步——他只是嘴笨，而不是不會斗嘴。

而且，娑羅州的男女關系相當混亂，惡劣的生存條件讓人難以維持固定的家庭關系，情人才是最主流的親密關系模式，這個名詞對陸辰來說沒有任何值得奇怪的。

“那你愿意么？”谷幽笑著道。

“為什么，不愿意？”陸辰認真的看著她，“我又不，吃虧。”

“你就一點都不介意？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極星誒，怎么能給人做小呢？”

“這跟我，無關，”陸辰說，“即便，谷小姐，沒有，未婚夫，沒有，男朋友，難道，我們，就會有，故事？”

“而且，誰說，情人，小？”陸辰看著她的眼睛，“你都，放下，未婚夫，和，男朋友，做我，情人了，我難道，不是，最大？”

從第一次見到她起，陸辰就知道這女人非同一般，所以即便她脫光了躺浴池里，陸辰也不會眨一下眼，因為眨眼就輸了。

這里是娑羅州，陸辰見過太多的事，太多的人，被表象所迷惑的人，會死得很難看。

現在他愿意和谷幽斗兩句嘴，無非是因為大家也算熟悉了，以及，現在安全了。

所以，他啃著手里的肉干，把身體往谷幽的方向挪了挪，看著她的眼睛：

“谷小姐，要做，我的，情人？”

攻受逆轉，現在是你要不要，而不是我要不要。

谷幽愣了愣，有那么一剎，她有點手足無措，這個男人的眼睛里完全沒有自己的臉，那里面看不到欲念，反而只有謹慎，與謹慎之余的捉弄。

“是因為你只帶了一人份的食物吶~”她拍了拍陸辰的腦袋，回答了最初的問題，然后站起身，“你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比我更需要——你先吃著吧，我得去打掃戰場。”

“打掃，戰場？”

“這群人來自利維坦工業，信息沒有發出去，但他們的芯片里儲存了數據，這部分得銷毀，對了，你可以放心，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執行的只是一個接應黑水老爹的普通任務，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尋來，就算來了，也察覺不了什么——可如果黃風嶺一直存在，我想有的東西，總歸還得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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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人嗎？你好像……胖……不，是鼓起來了點？”

半小時后，谷幽處理完接應小隊的尸體，返回之后，發現陸辰已經吃掉了一半的東西，剛才他的身體就像個放空氣的皮球，又干又癟，骨瘦嶙峋，看上去蠻可怕的。

而現在，他似乎有點氣了。

陸辰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收起補給袋：

“走吧。”

“不吃完？”

“不需要。”

這一次他清楚的感覺到了這具身體的不同，他吃東西時一向慢條斯理，因為這樣能最大限度的轉換能量，而剛才那半小時里，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鹽……在身體里的轉化效率非常高。

他仍舊需要吃很多很多東西，就補給袋里的這點是完全不夠的，但眼下繼續吃只是浪費，因為剛剛吃掉的那部分，竟然仍在轉換。

谷幽扶起他，踉踉蹌蹌的朝雨幕外走去。

她剛才沒有找到合適的停車之處，所以停在了陸辰第一次停的地方。

不能直接開過來，因為仍在下雨，淋了雨會報廢掉。

走了沒幾步，她索性半蹲下：

“我背你。”

陸辰確實走得很慢，如果不是有谷幽攙扶，他恐怕站起來那下就得摔跤。

“不……”

“上來吧，小情人~”

谷幽扭頭看著他，陸辰發現，她的眼神有些迷離……不，是渙散。

是了，不管她是機器人還是生物人，輻射雨對她的影響始終存在，就這么一路淋著雨慢慢走出去，還不如背著陸辰趕快離開。

陸辰爬上她的背，她有些勉強的站起身來：

“你可真不輕呢……”

陸辰的體積小了一些，但質量其實沒減多少。

谷幽背著他，返回停車處，載著他駛出雨幕，接著摩托車開始減速，她一腳剎車：

“好像出問題了。”

“休息吧。”陸辰說。

是的，車出問題了，不管是陸辰進來，還是谷幽開著往返，其實沾上了一些雨水，儀表臺上的指針從剛才就沒動過，想來是輻射擊穿了電路板，它快報廢了。

而且，谷幽也不好。

她這一路都搖搖晃晃，如果說陸辰是越來越健康，而她，就是越來越不健康。

“休息？”

陸辰往地上一躺：“讓我，躺，會兒。”

谷幽看著他，頓了頓，索性也是一仰頭，像他一樣在地上躺成個大字形。

此時是中午，朦朧的陽光透過輻射塵灑在兩人身上，明而不暖。

而這兩個家伙，老實說，既不酷，也不美。

全身上下都浸滿了漆黑黏膩的雨水，不湊近了看根本認不出是兩個人，反倒像兩塊僵硬的炭。

電偵機在空中巡弋，就像一個極細極細的小點。

谷幽不確定陸辰能不能看見它，但她其實沒有必要躺下，她自始至終都有迅速離開這里，返回要塞巖的能力，只要讓飛機下來接她，那上面還有修復倉，能讓她迅速恢復健康。

但就像陸辰沒有告訴她那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一樣，她也有所保留，她沒有說是如何解決遠山沙織的，也不會讓飛機降落。

“誒，你那把刀挺有趣的，給我看看？”

“不行。”

“情人的這點要求你都滿足不了么？”

“你什么，時候，是我，情人了？”

“剛才你也沒拒絕啊~”

“是你，沒答應。”

“到底是誰沒答應？”

“是你。”陸辰說。

“不對，明明就是你！”

“是你。”

“你，你，就是你，北極星！”

“是你，不是我。”

“好，就是我！”谷幽說，“現在我答應了！”

她一翻身，趴在陸辰的肩膀上，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行行好嘛，親愛的~小情人~你就給我看看嘛~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語調嬌軟，就像是夾著什么東西，讓人雞皮疙瘩忍不住的冒起來。

陸辰有點受不了，伸出手試圖將她推開，可她反而抱得更緊了，這下說話可不管用了，因為每當他要開口，就會被那一聲聲嬌滴滴的‘親愛的~’‘小情人~’‘行行好~’‘求求你了~’打斷。

“給她吧給她吧，”師娘冒了出來，“撒嬌這招誰也沒轍，誰讓你承認了呢？”

“哈？我承認，什么？”

“你是她小情人啊。”

“胡說！這明明就就是開開玩笑，而且，就算是，也是她是是我的情……”

他嘴巴上這么說，手已經拔出了鋁熱刀，卸下鋁粉盒，遞給了谷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