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少年

“不礙事，”陸辰說，“接下來？”

按照計劃，接下來他就得去黑水要塞了，而且這一次，是真的沒人能提供支援。

周鎮把一個包放在地上：“換衣服和裝備，你先洗洗吧。”

孤身潛入，得偽裝成廢土上的流民，所以不能攜帶太顯眼的裝備，陌刀不能帶、大口徑槍械不能帶、連那輛摩托車也不行——不過這些問題好解決，藏在黑水要塞附近，用的時候取就行了。

運載車上本就裝滿了水，陸辰洗掉身上的血跡，換上一身衣服，返回之時，他看到周鎮正和兩個小孩說話。

李川和王七。

“他們？”

周鎮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這倆孩子：“他們想跟你一起去。”

？

開什么玩笑，我去殺黑水老爹，帶倆孩子？

“我覺得會有用的。”周鎮說。

“為什么？”

“這就說來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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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推回到幾天前。

當李川走進學生宿舍時，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李川以前是少年兵，不好惹，動不動就打人，所幸他在黃風嶺有家，不住在這里。

“你們誰能幫我補補物理？”

沒人答話，他今天剛在講武堂丟了臉，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憋了一口氣，這個時候，沒人想觸霉頭。

良久，王七舉起了手：“我，我應該可以。”

…………

少年人之間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補了一下午課，兩人算是熟悉了，李川沒朋友，因為他以前是少年兵，割顱幫對少年兵的態度一向是殺無赦，他之所以能活著，完全因為他老爹是黃風嶺的會計。

王七問了問他黃風嶺的事情，話題一來二去就扯到了為什么宿舍里的孩子都這么怕你？

因為我老打他們。

那為什么老打他們呢？

因為這樣他們就會怕我。

“可你為什么要讓他們怕你？”

李川像看個白癡一樣看著王七：“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因為黃風嶺，確切說，過去的黃風嶺，規則如此。

人不怕你，你就得怕人。

相比之下王七的流民隊伍反倒更加溫情些，畢竟在這年頭，他竟然有機會讀書認字。

“對啊，為什么？”

李川聽得有些煩，舉起拳頭準備打這聒噪的混蛋一頓——他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沒想到王七顫巍巍的往后縮了縮：“你敢打我我就告老師！”

“啊？”

“我看過校規了，打架斗毆要被處分！”

李川愣了愣，他并未意識到，黃風嶺的規則，已經不一樣了。

這不是因為他笨，而是因為在割顱幫控制黃風嶺的這短暫時間中，他還沒有機會接觸新規則，因為他幸運的擁有一個還算有些本事的父親，他不住學生宿舍，住自己家。

…………

李川的家是防核設施外的一棟小木屋。

這天晚上，角斗結束后，周鎮將會計的尸體送到了這里，這事情本不必他親自來，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來一趟。

親情在廢土上是很奢侈的東西，男人很難擁有妻子，女人很難擁有丈夫，父母難以養大孩子，而孩子長大之后，多半已經死爹死媽。

無序混亂的社會，很大程度是因為構成社會的基本單位家庭不存在了。

所以周鎮想，應該給那孩子一些安慰。

可出乎意料的是，李川只是默默的看著父親的尸首停在屋子里，自始至終，他甚至沒有掀開那塊白布看一眼，死亡這種東西，對于曾是少年兵的他來說已經習慣了。

“李川，你父親留下的物資配給，以后就由你……”

會計給兒子留下了遺言，可周鎮還沒來得及說那些話，便被李川打斷了：

“你為什么要向他下跪？”

他的眼睛里有一縷火苗在跳動，相比起父親的生命，他更在乎領主的尊嚴。

周鎮皺了皺眉。

他早就跟熒惑說過了，這么做，有待商榷。

熒惑太過理性，就像他反對周鎮帶著黃風嶺的守衛一同行動一樣，他還主張周鎮無條件的向黑水老爹示弱……他不考慮自己人怎么想。

集體總是需要某種凝聚力，所謂的榮譽感，便是所有人的羞恥。

這么做雖然能麻痹黑水老爹，但也會寒了所有人的心，所以周鎮才堅決要帶上黃風嶺的守衛，因為勝利不僅能給他們信心，也能給他們榮譽。

“我們暫時還需要蟄伏，”周鎮直面了李川的問題，“在那之前，一些小小的屈辱無傷大雅。”

“但我不喜歡這樣，我的領主不應向任何人低頭。”

“那你就得有維護領主的力量，我給你個機會讓你進講武堂怎么樣？”

“不要，我可以自己進。”

周鎮哈哈大笑，摸了摸李川的腦袋。

少年兵這種東西，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吶。

他對父親終究還是有感情的，周鎮離開后，他還是掀開了那塊白布。

…………

“李川，你跟我一間吧！”

“你不怕我揍你？”

“你敢打我我就敢告老師！”

“那我還是不跟你一間了。”

結果是，李川搬進了學生宿舍，而沒人愿意跟他一間，他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找王七了。

這倆小子就算是這么交上了朋友，王七會幫他補補課，他則幫王七熟悉黃風嶺的生活，順帶替他出頭揍幾個人。

在車隊離開黃風嶺的前一天晚上，李川看著外面漆黑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突然瞇起了眼。

“那屋子是不是有幾個人進去了？”他問王七。

“我看看……是啊。”

李川想了想，開始收拾行李。

“誒，你收東西干什么？”

“那屋子里有通向防核設施的地道，從那兒進去就能從后山出來。”

“所以？”

“以前黃風大王征召我們的時候都是從那走，不會被人發現。”

“所以？”

“有行動了，應該就是針對沙里飛的車隊。”

李川很聰明，否則也不會是總分第一，現在黃風嶺突然悄悄召集人手，只能是與沙里飛有關了，而且領主那天說過，我們只是暫時「蟄伏」。

“那這跟你收東西有什么關系？”

“我要去，”李川看了一眼遠處正在狂歡中的運載車營地，“我得給我爹報仇。”

王七愣了愣，也開始收拾東西。

“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去啊。”

“你摻和什么！？”

“你跑了，我明天跟老師怎么解釋？而且……”

王七笑了笑：“這地方挺好的，有吃有喝，我也要保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