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撫恤

天還沒亮，陸辰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周鎮(zhèn)。

因為靜功解鎖神經系統的緣故，無論是陸辰、周鎮(zhèn)亦或是熒惑，都已經不需要大塊的睡眠，夜晚是屬于他們自己的私人時光，但這樣深夜打擾，仍舊是罕見的情況。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周鎮(zhèn)開門見山道。

“什么？”

“昨晚死掉那個人，你有印象嗎？”

陸辰點頭。

“他是李川的父親，我和他達成了一項交易。”

昨晚周鎮(zhèn)沒有露面，熒惑也并未提到他去做什么了，在黃風嶺，我們都是這樣，各自負責自己的工作。

事情并不復雜。

那個死在荊棘籠里的會計，是李川的父親，就是那個打了陸辰兩槍的孩子。

在黑水老爹的人抵達前，周鎮(zhèn)與熒惑就猜測，他們很可能會用角斗場做文章，因為這就是娑羅州的風土人情。

而屆時就得將計就計，找一個犧牲者，對黑水老爹示弱。

“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惡化，命不久矣，兒子是他最后的念想。”

因為突變的緣故，娑羅州的新生兒畸形率很高，即便健康出生，也很難順利長大，小七就是典型的例子，他的母親有六個孩子，最后只活了他一個。

“除了物理，李川的各項成績都是第一名，我希望講武堂能破格錄取他。”

周鎮(zhèn)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白，老父親獻出生命，你們照顧我的孩子。

“他，主動的？”陸辰問。

“不，熒惑找到的他。”

“為什么，不問我？”陸辰又問。

雖然熒惑是學校的校長，但講武堂不一樣，如果將其視為一個武術門派，那么武神是掌門人。

可那位武神如今只剩下一段簡單的記憶，所以實質上的門派魁首，是大弟子陸辰。

師父傳他武藝，告訴他有教無類、法不濫傳，而他則按照師父的要求，代師授藝。

兄弟們都是我教出來的，我是大師兄，同理，我也向他們傳達了師父的收徒標準，知科學，明事理，這是最起碼的門檻。

破格錄取，這是先斬后奏，繞過了我，繞過了武神的規(guī)矩。

“他認為你不會同意。”周鎮(zhèn)說。

我會同意嗎？

確實，我很可能不會同意，所以熒惑昨晚一直沒有說，而是在事后讓周鎮(zhèn)來跟我談。

“那李川知知道嗎？”陸辰再問。

“他還是個孩子，我們沒有告訴他，我昨晚已經安撫過了他，將他父親的那部分物資配給調給了他，算是撫恤吧。”周鎮(zhèn)說。

“答應他沒什么壞處，”師娘的身影出現，“那小子差的分數本來也不多，想讓人賣命，總得有些補償。”

陸辰面無表情，盡管師父不會在練武之外的場合出現，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我們當當初，也是孩孩子……”他搖了搖頭，“不行，不過……可以給他一一次，補考。”

周鎮(zhèn)愣了愣，然后點頭。

他離開后，師娘在一旁吐槽道：“你這小子怎么這么死腦筋，一點小事，也不知道變通。”

陸辰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有教無類，法不濫傳。

武術是很危險的力量，師父既然這么囑咐了，自然有她的道理，這畢竟是她跟自己說過的，唯一與練武無關的話。

-----------------

天亮時分，割顱幫的兄弟們都被召到了周鎮(zhèn)的田園小屋，召開作戰(zhàn)會議。

大體上的內容和昨晚熒惑告訴陸辰的差不多，只是細化了一些細節(jié)，前半段分配大伙的工作，后半段再次和陸辰一起復盤黑水要塞的情報，畢竟這里面最重要的步驟，就是他得一個人獨闖黑水要塞，而關于那座要塞，其實有很多麻煩的問題，比如黑水老爹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很久沒露面了，沒人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

中午，眾人在食堂用過飯，出門的時候剛巧碰上沙里飛在鬧事，他帶著一群少年兵，不知因為什么，正在毆打防核設施門口的守衛(wèi)，一邊打，一邊罵道：

“北極星！？什么北極星！沒聽過！你們的領主都已經向我下跪了，黃風嶺還有更大的人！？”

“北極星才是黃風嶺最強大的人，你，你……”守衛(wèi)滿頭是血，咆哮道，“你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那你倒是讓他出來啊！出來啊！！！”

沙里飛抓著守衛(wèi)的腦袋往地上砸，陸辰皺了皺眉，一旁的熒惑立馬抓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

陸辰知道什么最重要，一言不發(fā)，從后門離開。

黑水老爹姓沙，但具體叫什么名字已經沒人知道，黑水要塞的人，都叫他老爹。

這不是一個名義上的尊稱，而是真正的血緣關系。

黑水老爹有兩個愛好：喝人奶、生孩子。

黑水要塞的女人，只要健康漂亮，都得和他睡覺，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xù)了好幾十年，所以在黑水要塞，每一天都有他的孩子出生，而他的孩子也和他一樣，癡迷于生孩子……

生得太多之后，就沒人知道孩子是誰的孩子，于是這些或許血緣高度接近的孩子又會生下新的孩子，到了最后整個黑水要塞已經不存在倫理這種東西，從上到下，都是一個變態(tài)家族。

許是天公開眼，整個黑水要塞的新生兒畸形率都很高，就算平安長大，也大概率像沙里飛一樣，是命不久矣的高度突變者。

對這些人不必抱有什么憐憫，人頭塔會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離開防核設施，陸辰換了身衣服，推著自己心愛的小摩托去了工坊。

距離黑水老爹的車隊返程還有兩天，他得做好戰(zhàn)前準備。

一進裝配間，他拿起了桌上還沒有刀鞘的秋蟬，而另一邊則是自己已經來不及修復的陌刀。

“時間不夠了，”師娘出現，“兩天里不管是修復還是重鑄，都完不成。”

陸辰撫摸著陌刀寬大的刀鋒，感慨道：

“最后，一次了。”

這是他最后一次使用這柄老伙伴了，截殺車隊之后，不論它斷不斷，陸辰都得獨自一人前往黑水要塞，這東西過于顯眼，帶不進去。

“老朋友的最后一舞，讓它體面些。”師娘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