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套了。

翌日一早，孫堅便進入袁紹營中請辭。

“堅抱小疾，欲歸長沙，特來別公。”

袁紹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笑吟吟道：“吾知公疾，乃害傳國玉璽耳。”

孫堅當即就變了臉色：“此言何來？”

袁紹并沒打算與孫堅直接翻臉，畢竟在他看來，留著孫堅當‘打手’，比打殺了他的收益要好高得多。

雖說他這次犯了大忌，但現在能幫他掩蓋過去的，全天下除了自己……以及另一個姓袁的，恐怕就沒別人了吧。

現在就看你孫堅識不識相了。

便‘好意’提醒道：“……玉璽乃朝廷之寶……當對眾留于本盟主處，候誅了董卓，復歸朝廷……”

孫堅卻依舊裝蒜：“玉璽怎會在吾處？”

袁紹有些惱了，便直接點破道：“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

這意思就是你打撈玉璽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就別裝蒜了，乖乖獻上來，這事兒還能再圓回去。

比如你一拍腦袋，大呼驚奇道：“倒是忘了此事，難道昨日打撈的寶匣中，竟有傳國玉璽，嘶……死人東西，倒是沒打開看就一起埋了……”

但見孫堅梗著脖子，依舊頭鐵：“吾本無之，何強相逼？”

“作速取出，免自生禍。”

袁紹雙眼迸出寒芒，語氣森冷道，這便是赤果果的威脅了。

話說到這份上，孫堅咬牙切齒，瞪眼紅目指天發誓道：“吾若果得此寶，私自藏匿，異日不得善終，死于刀箭之下！”

‘好！’

袁紹眼底閃過一絲狠色，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雙方話語說到這份上，明眼人都能看出十有八九這事不是空穴來風。

但十八路諸侯中，昏聵老迂、偏聽一面之詞之人也不乏少數。

另外還有些眼珠一轉，別有居心的便一齊勸袁紹道：“文臺如此說誓，想必無之。”

袁紹懶得跟這些聽了傳國玉璽便雙眼發綠，有意把水攪渾的人掰扯，便一招手直接亮出人證：“打撈之時，有此人否？”

軍士一站出來，孫堅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了，也是，怎么能指望一頭會吃人的猛虎能不暴露獸性呢？

‘锃’的一聲，孫堅拔出佩劍，便是要劈了那軍士。

好在袁紹那句‘吾劍也未嘗不利’并不是吹出來的，當即拔劍擋下孫堅。

“汝斬軍人，乃欺我也！”

袁紹背后，‘不在雙上將’這次卻一齊在場，同時拔劍出鞘，怒目立于袁紹左右，與孫堅帶來的程普、黃蓋、韓當對峙起來。

這場面，讓一旁看戲的鮑韜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了。

打起來，快打起來啊！我的青釭劍，早已饑渴難耐了！

只要一動手，以顏良文丑之勇，程普黃蓋韓當三人聯手抵擋恐怕都會很吃力，我就有機會偷襲孫堅了！

呃，好像按武力值，正面打也能單挑過。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注定不會遂了韜哥的愿。

袁術眼珠在袁紹和孫堅身上骨碌亂轉，時不時露出貪婪和怨懟的目光。

好你個孫堅，這你也敢藏私？

好你個袁紹，這等好事連親兄弟也瞞？

好你個陳二狗，就因為你少年時在我家門前乞討，我駕車碾過你的狗腿，袁紹給了你些殘羹剩飯，你就選擇告密于他？

傳國玉璽？都別想了。

袁術一個跨步，便是抱住了袁紹：“兄長，孫文臺怎會行此雞鳴狗盜之事，恐是小人在中搬弄是非，切勿聽信讒言，寒先鋒大將之心！”

好嘛，一句話把三個人都損了。

見主公勸架，紀靈和張勛只得把手從劍柄上挪開，轉頭去壓程普、顏良手中的刀劍。

王匡、公孫瓚、孔伷等幾家諸侯也一齊趕上前來勸，很快便是將袁紹和孫堅分開。

袁術死死抓著袁紹的手臂，扯著嗓子喊道：“今國賊未除，豈可先內亂？”

絲毫不給袁紹下令圍殺孫堅的機會。

袁紹一瞬間也有些自我懷疑了，嗯，難不成真是那陳二狗為圖進身，故意捏造的謊言？

另一頭，孫堅也立馬回過神來。

這可是在袁紹營中啊！

我怎么就亮劍了？這不等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既然盟主偏聽旁信，吾等留之何益？”

孫堅強行給自己解釋了一波，扭身便爬上馬背，帶人揚鞭而去。

鮑韜對著袁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都抓不住啊！

我特么就不該白來這一趟。

鬧劇告終，眾人各懷心思，紛紛散去。

孫堅大概是會走的，估計袁紹心里也清楚，就是不知該還會不會有什么針對動作。

陳二狗？自古告密的大都不會有好下場，更何況他并沒有幫袁紹得到實際的好處，估計會被嚴刑拷打一頓，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剛回營中，鮑韜便道：“去喚卞喜、裴元紹、張闿來。”

袁紹營中，袁術剛扯著袁紹坐下，便有人來報，說孫堅已拔寨離洛陽而去。

袁紹一把甩開袁術，怒道：“孫堅心虛，是故才急于脫身離去，那傳國玉璽果被他藏匿了！”

“來啊，擂鼓聚兵，本盟主要親自……”

袁術又一把將袁紹拉了下來，勸道：“今日當眾鬧成這樣，孫堅大可托故與兄長不和而去……若萬一真追上去，沒搜出東西來，豈不招天下人恥笑？”

“這……”袁紹一下又猶豫起來了，“我怎么感覺你……不對，你怎么一直為孫堅那廝開脫，莫非你們早有勾結？”

袁術臉色一變，佯作怒色道：“兄長此言過了！”

“我袁術什么人，外人不清楚，難道兄長也不清楚么，大漢忠良吶，怎會幫他私匿國寶！”

袁紹心中暗道我可太清楚你了，大漢忠良？呵呵，怕是騙鬼都不信。

但有一句話你沒有說謊，誰都有可能幫孫堅藏匿玉璽，但唯獨你不會。

你巴不得據為己有呢！

“照你的意思？”袁紹問道。

袁術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不如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袁紹眼皮跳了跳。

袁術繼續道：“孫堅欲歸長沙，必經襄陽。荊州刺史劉表，乃漢室宗親，豈會坐視傳國玉璽旁落他姓，兄長只需修書一封……”

“唔……”袁紹眼前一亮，暗道一聲甚妙。

眼下自己十分有十二分把握，確定就是孫堅藏匿了傳國玉璽，但只怕那么巴掌大個小東西，最后行差踏錯沒找到，反倒會落下‘聽信讒言’‘陷害忠良’的名聲。

不如讓劉表代為操刀！

畢竟比起江東猛虎孫堅，劉表更顯得人畜無害一些，就算被他得了傳國玉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身為漢室宗親，劉表就算錯殺了孫堅，也可以解釋為‘救寶心切’。

“不如賢弟與我一起修書落款……”袁紹倒也不傻，這趟渾水，當然要把袁術也拉下水。

袁術卻面露尷尬道：“先前劉景升救人荊州刺史，吾暗中還差人于關口堵截過，只怕是不合適……”

這倒是實話，袁術先前暗中指使孫堅殺了荊州刺史王睿、南陽太守張咨，計劃由自己取而代之，結果剛吞并南陽的兵馬，還沒來得及入主襄陽，就被劉表上演了一出‘單騎走荊州’，給從中截胡了！

此事袁紹也有所耳聞，便也不便繼續。

“來人，取紙筆來！”

袁術坐看袁紹落筆，眼底掠過一絲狠厲之色。

自打會盟以來，孫堅剛而自矜的種種作派，早已觸動到了袁術的神經，但為了謀奪天下，這些袁術都可以容忍甚至退讓，畢竟誰不想要一頭猛虎幫自己打天下呢？

但唯獨一件事，袁術忍不了。

這也意味著，這頭猛虎的胃口遠超乎他的想象。

不一會兒，一封由袁紹親筆書寫的密信，便由一心腹貼身帶著，快馬趕向了荊州方向。

這心腹是個聰明人，在得知孫堅大軍走的是伊闕道后，便帶了兩個隨從，抄了另一條南下的關道。

反正他們三騎得都是快馬，繞路也能趕在孫堅前面到荊州。

當天夜里，三匹快馬就被裴元紹牽到了鮑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