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急促地奔跑過來，“殿下，劉澤清來了。”

“來就來，讓他們候著便是，瞧你這大驚小怪。”朱由崧不在乎地說道。

“殿下，要不……先出去看看？”

朱由崧抬眼問道：“帶兵打過來？否則有什么好看。”

田成慌忙道：“有帶兵，千人抬棺而來。”

朱由崧心中暗自思忖：‘抬棺而來？該不會真把劉澤清玩死吧。’

于是吩咐田成把人接過來，領頭的還是馬化豹。

之前被抓的張可義也帶著傷在隊伍之中，隨行幾名親軍抬著一口棺材。

盧九德瞇著眼睛問道，“劉總兵還不出來嗎？

難道要福王殿下親自請他才肯出來，還是他打算這輩子就當個活死人？”

這時，棺材里傳來幾聲敲擊聲，馬化豹與張可義對視一眼，然后合力把棺材打開。

從里面爬出一人，面相憨厚，眉毛圓潤，看起來像個老好人，沒想到竟是淮安總兵劉澤清。

“加過福王殿下，盧監軍。”劉澤清抱拳行禮道。

黃得功在旁邊笑而不語，他與劉澤清地位相當，自然不會主動打招呼。

而且劉澤清這種出場方式，屬實嘩眾取寵，有失身份。

朱由崧猜劉澤清此舉肯定有深意，也想給對方一個下太臺階：“劉總兵忠勇為國，大明朝廷上下記在心里，本王來扶你。”

劉澤清哪托大，讓福王親自攙扶，便加快手腳，可是棺材狹小，實在不好脫身。

朱由崧走上前來，伸手在劉澤清那碩大肚子上一拍。

嚇得他猛地一哆嗦，才脫困而出，一臉尷尬看著朱由崧。

“有勞殿下。”

“劉總兵日后無需如此，只要你能為國效力，就算朝廷忘了你，我福王府不會忘了你。”朱由崧話中有話。

劉澤清苦笑，之前一直不愿意來，就是想避免這種尷尬處境。

他沒料到福王如此直接說出目的，如今這情形，是要讓他向福王府效忠。

原本劉澤清還想待價而沽，但是局勢已經不允許他假矜持，只能俯首拜倒：“還望殿下作主。”

旁邊的馬化豹和張可義見狀，也跟著一起跪拜。

朱由崧聽出來，知道劉澤清遇到麻煩，而且他自己解決不到。

路振飛是沒可能威脅到他，所以麻煩只能出在另外兩個總兵身上。

“是高杰還是丘磊？”朱由崧慢悠悠地問道。

劉澤清戰戰兢兢道：“高磊已經兵進清江浦，目前我已增兵武家墩，由我部副總兵柏永馥領兵二千人鎮守。”

朱由崧有意培養更多人才圍繞自己身邊，而閻應元因為熟悉兩淮時事，便成為朱由崧的幕僚，為他參贊軍情。

“殿下，武家墩位于府城正西，清江浦位于淮安府城西北。

如果高杰從清江浦出發，不出一個時辰，可以兵寇淮安。”閻應元低聲說道，但是強調兵寇淮安。

朱由崧閉目思索，突然把手中茶杯砸向劉澤清，對方也沒有反抗，就任由茶杯砸在身上。

身后張可義滿眼紅筋想站起來理論，但是被馬化豹攔住。

“劉澤清，我道你在拖延什么，遲遲不肯來見我，原來是想等高杰進軍清江浦。

想必所謂增兵武家墩，也是你讓守軍從清江浦汛地撤退下來吧。”

————汛地：即為軍事烽火之地，傳遞消息，所以汛地為駐防之地。

劉澤清倒是干脆，臉不紅耳不熱，莫不作聲地等著朱由崧批評。

朱由崧嘆氣道：“劉澤清，把你的委屈都說出來吧，此間沒有外人。”

“崇禎三年己巳之變，下官在鐵廠從清晨戰至黃昏，我一個人砍下十七級首級，沒有怨言。

崇禎五年吳橋兵變，孔有德變節，我部全軍覆沒。

我從亂軍中收攏一千二百名殘兵，攔截叛軍，成功收復黃縣，依舊沒有怨言。

崇禎十一年，四度入寇山東，我部孤立無援，堅守達十個月之久，還是沒有怨言。”

黃得功插嘴道：“老黃歷的事情有必要提嗎，誰沒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

劉澤清怒目而視：“聽我說完！”

“崇禎十五年，闖賊三十萬人兵圍開封，我部傷亡慘重，十一月韃子兵圍京師，我部人不卸甲，馬不解鞍回防京師。我部死傷泰半，我也沒有怨言。”

“崇禎十七年，皇上允許我在山東開礦，憑什么來到淮安路振飛說我是客軍，說糧餉要等南京協調，我部已經等了三個月，再等下去，所有人都得餓死。”

“我不服！”劉澤清情緒激動。

“所以你就殺了韓如愈？”朱由崧冷不防問道。

“韓如愈他該死，他想充公我軍繳獲、丘磊也來搶我來糧餉，南京卻讓我相忍為國。

憑什么叫我勤王，還要我守清江浦？這兵不帶也罷。”

朱由崧原本并不知道韓如愈到做了什么，逼得劉澤清殺他，此時也很意外。

“好，本王記在心上。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不貪心，我只拿回屬于我的開礦權，我手下五千口人要養活。”劉澤清半跪請求道。

————《明實錄·崇禎長編痛史本》：“山東總兵劉澤清疏請開礦。帝言開采一事......即著該道設法采取，用充本地之餉。”

突然，門外一員小將跑進來通報，“淮揚巡撫求救，高杰請求入城，巡撫路振飛不準，高杰部正在攻打北門。”

朱由崧責怪地看向劉澤清：“我不能代天放權，但是你的糧餉我福王府包了，證明給我看你值這個價。”

劉澤清心中暗喜，他費盡心思演這一出戲，就是想拿回糧餉。

沒想到高杰瘋狂成這樣，竟然直接攻打淮安府，這已經等同叛變。

他內心對路振飛并無多少同情，只要能養活自己手下，讓路振飛吃點苦頭，也是樂見其成。

劉澤清轉身就想離開，但卻被朱由崧叫住。

“帶上你這口棺材，我要看見高杰躺在里面見我。”

劉澤清本來的興奮勁消失得無影無蹤：“殿下，你的糧餉我軍真拿不了。

高杰部一萬多人，我軍不到他一半，我只能承諾把他趕回去泗州，這已經是極限。”

“誰讓你部自己去，黃九鼎出列！”

“在！”黃九鼎上前。

“帶五千人去協助劉總兵，閻應元你也一同前往。”朱由崧一邊說著，一邊轉動手中玉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