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敗將正在掙扎,滿是鮮血的手指,險些就要碰到盧九德鞋子。
盧九德眉頭一皺,眼中滿是厭惡,低聲咒罵:“臭要飯的,要是弄臟我鞋子,就砍了你這雙臟手。”
那敗將放棄反抗,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終是放棄反抗,無力垂下手去。
朱由崧心中不忍,便讓人拿別勒太緊,搞不好呼吸不暢,人就交代了。
士兵聞言,先是看了看黃得功,又瞧了瞧盧九德。
盧九德便道:“殿下都發話了,還不照辦。”
朱由崧心中涌起一絲異樣,總感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禁暗自思忖,難道自己的話就如此沒有分量?
好在盧九德對他一直是恭敬有加,還自稱是老福王下人。
這不,又把自己主座讓了出來,讓朱由崧親自審問這敵將。
盧九德為朱由崧準備一盅熱茶,聞著茶香四溢。
“這是什么茶,色澤清澈,針葉形美,竟不輸我的蒙頂甘露。”朱由崧有些意外問道。
盧九德笑道:“正是‘欲把西湖比西子,從來佳茗似佳人’的西湖龍井,殿下要是喜歡,我讓人給你多準備。
不過西湖龍井最多就是臣子茶,蒙頂甘露才是天子茶。”
朱由崧已經很習慣盧九德的討好模式,無非就是不斷暗示自己可以是天子,然后德披天下,可以為大明冠冕。
但閻應元和地上敗將都很震驚,閻應元臉色不大好,但敗將卻像終于發現一線生機。
不斷磕頭,他還不知道朱由崧身份,口中念叨:“大人饒命,別殺我,我還有用。”
只見此人也生得壯實,可惜這些大明將士,本應共抗外敵,如今卻陷入窩里斗。
“報上名來,說說為何攻擊我大明水師。”朱由崧問道。
那人本想回話,但開口就是猛烈咳嗽,他想起曾經遇到交通意外,正是口干舌燥,但是帽子一直在旁邊問話,也是這樣,于是把手中茶杯遞給他。
“盧監軍說此乃臣子茶,希望你還記得自己是大明將士,喝吧。”
那人也不管溫燙,一口而盡。
“下官是淮安副總兵張可義,在漕標左營任職,劉總兵命我等沿岸警戒,是黃總兵率先攻擊我部。”
“哼!你還敢盯著老子看,該打!沒打死你算你命大”黃得功作勢還要用鉄鞭抽他。
朱由崧眉頭緊皺,這大明將士一個比一個跋扈,居然擅自開戰。
但轉念一想,方才黃得功提到,盧九德讓他活捉此人,也就是說,下命令的是盧九德。
朱由崧看盧九德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笑容,不好當面反駁,便問:“為何劉澤清要謀反?巡撫路振飛說你軍和高杰部,合謀封鎖淮安府城,可有此事?”
張可義本來就覺得委屈,等朱由崧說到和高杰合謀,更是焦急的撓頭抓耳:
“不可能!我部曾經被調派到陜西剿闖匪,當時劉總兵把高杰打得丟盔棄甲,高杰是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還有高杰義子也被我部副總兵馬化豹陣斬,兩軍勢成水火,怎么可能合流?”
因為大明北境連翻失利,各路軍隊都向江南匯聚,不同地方的軍頭多少也有恩怨,現在是全攪在一團,牽一發動全身。
但是朱由崧內傾向相信張可義,理由是高杰此人原本就是闖賊降將,而且無論是投降前后,都自帶強烈的強盜思維。
無論是強行霸占李自成妻子邢氏,還是強行占領泗州一帶,都說明了高杰部與大明將士格格不入。
劉澤清不一樣,一直都是大明官軍,在山東也立下很多戰功,尤其是崇禎五年,劉澤清平定吳橋兵變,更顯忠心。
而且劉澤清還有個弟弟,叫劉源清,也擔任臨清總兵官,劉家一門兩總兵,而且都在山東任事。
可以想象,劉家在山東地界,是踩一腳都會地震。
“為何反叛?”朱由崧想從張可義口中驗證他的猜想。
“我等沒有反叛!我部已經斷餉月余,如果不是當地百姓可憐,我等早就餓死,路振飛這狗賊還逼我們勤王,勤你馬。”
黃得功一聽到張可義罵人,一鞭抽中他肩膀,細葉肩甲直接凹進去變形,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張可義也知道自己不禮貌,但他看出來,朱由崧地位很高,得到他認可才有機會活下去,爬過去摸著朱由崧的鞋面。
“我聽說正月的時候,你部被安東總兵丘磊搶奪糧餉,為什么不報朝廷。”朱由崧疑問道。
“不敢報,如果讓南京知道我部空虛,可以被隨便拿捏。
等待我們的命運就只有被肢解,你不知道整個江南多少雙眼睛盯著我部,準備分食之?”
“都是大明將士,南京沒必要為難你們。”
只見張可義狀若瘋魔般大哭大笑,黃得功看他發瘋,猛地頓地,嚇得張可義縮成一團。
“大人連這也不知道,大明將士?不過是朝廷諸公的生財工具而已,他們都恨不得把我等剝皮拆骨賣個好價錢。”
朱由崧已經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劉澤清到底躲在哪?如果不想你部從此斷了傳承,讓他來見我。”
然后就把張可義放了回去,并讓其他人全部離開,只留下盧九德。
回頭看盧九德臉上表情完全不意外,便問道:“盧監軍早就知道劉澤清部缺餉?”
“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如此逼迫他們?”
“因為我有證據,劉澤清正打算投靠史可法,我不能讓此事發生。”
“瘋了不成!都是為了大明,為什么一定要同室操戈。”
盧九德看出朱由崧很生氣,猛地跪下說道:“殿下,史可法可是東林黨人,左光斗的弟子。”
朱由崧不知道自己怎么離開的,滿腦子只想著“黨爭”二字。
出來便見到田成已經在門口候著,大戰結束時朱由崧吩咐他去找馬君綽。
田成告訴朱由崧,馬君綽正在喂魚。
朱由崧一聽,便覺得挺有意思,這擦才剛打完仗,馬君綽還有這閑情逸致喂魚。
便打算去看看,既看人,也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