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良的語氣讓陳歸彥十分不舒服。
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本就讓陳歸彥的心情壞到了極點,而房東訓話式的發言直接讓陳歸彥冷下了臉。
不管門外還圍著看熱鬧的鄰居,陳歸彥寒聲:“你的意思是指,我不應該鬧出動靜,就應該靜靜地被怪物殺死,對么?”
聽到“怪物”一詞,趙宏良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細微的變化并未逃過陳歸彥的眼睛。
“怪物?”趙宏良啞然失笑,“哪里有怪物?陳歸彥,你可別把我們當孩子!半夜這么鬧騰,別以為我沒聽到!”
“聽到什么?”
“槍聲!”趙宏良拔高了嗓門,面向眾人,“他房間里傳來了槍聲!他私藏槍支!”
房東一把推開陳歸彥,大胯步闖入屋內:“我就知道你絕沒表面上老實,私藏槍支可是重罪!我把你舉報了你就等著吃牢飯吧,還怪物,誰會信你那荒唐的理由?”
神經病。陳歸彥以一種看瘋子的眼光看他。
即使讓這老家伙在房間里搜,他也搜不出什么來。槍早就被那怪物碾為齏粉,連渣滓都不剩了,趙宏良還想在房間里找出槍的影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趙宏良無視了沙發上昏迷的陳憶,直奔臥室,當他打開門的一刻,趙宏良腳步頓住了,緊接著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房間里的景象令他瞠目結舌,食客的破壞力令臥室中不存在一處完好的地方,遍地狼藉,房間似乎是被犁過一遍,猙獰嚇人。
“這……這……”
趙宏良似乎是被嚇住了,吞了幾口口水。
“現在你還覺得,我私藏槍支了么?一把槍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樣的破壞,是怪物造成的,”陳歸彥在他背后平靜地說,“那個怪物,它是昨晚襲擊劇作家的兇手,我懷疑這是刻意針對的襲擊,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報警了。”
房東驟然轉身,他的臉因為生氣而扭曲了。
他大聲斥道:“放屁!都是鬼扯!什么怪物,什么食客,根本沒那種東西存在!你弄壞了我的房子,你得賠錢!不然我跟你沒完!”
陳歸彥沉默了片刻,緩緩說:“我并沒有說,那個怪物叫食客吧?”
趙宏良一愣,旋即轉身,氣沖沖地出了房間。
陳歸彥站在原地,望著房東離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今晚房東的反常讓他覺得,趙宏良與食客之間,一定存在什么聯系。
……
后半夜,陳歸彥守在妹妹身邊,不曾離開半步。他擔心食客再折返,便將鐮刀握在手中,提防著可能的威脅。
幾個小時過去了,相安無事。食客沒再出現,天亮的時候,陳歸彥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妹妹轉醒,松了口氣。
“哥哥……”陳憶想要說什么。
陳歸彥搖搖頭:“怪物的事,我們以后再說,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陳憶卻倔強地拒絕了,表示自己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現在已經緩過來了。反倒是陳歸彥,一宿沒睡,整個人看上去糟糕極了。
裁縫鋪。
鄭佩麗聽完了陳歸彥的敘述,喝了口茶:“你是說,怪物的名字叫食客?”
陳歸彥點點頭。
鄭佩麗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從里屋中拿了幾樣東西:一臺老舊的放映機,幾個膠卷。
“咱們這最近發生了許多起失蹤案,你聽說了么?”鄭佩麗說。
陳歸彥想起來了,陳憶之前和自己閑聊的時候說起過這件事,而且失蹤案就發生在他們的單元樓中,只是當時陳歸彥剛從長寧街回來,太過勞累,就沒怎么在意。
“不僅僅是你們樓,這附近的店鋪也有人失蹤了。”鄭佩麗將膠卷放入放映機,開始調試設備。
“幫我把店門關了。”
陳歸彥不明白鄭佩麗想要做什么,他依言照做,鄭佩麗將窗簾拉上,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緊接著,放映機開始運作,隨著一道白色的光束從中投出,陳歸彥感覺周身的空氣凝固了。
回神,他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黑白的世界里。
“不用擔心,這里是我制造的【演員的舞臺】。”鄭佩麗悄然出現在陳歸彥身側,微笑道。
“【演員的舞臺】?”
“這是【導演】的能力,通過拍攝現實中的畫面,然后在這里進行剪輯,就可以剪成自己想要表述的故事。”
“不懂。”陳歸彥搖頭。
“打個比方,假如我要表達你會做菜的概念,而現實中的你又不會做菜,你會怎么辦?”
陳歸彥思考了一下:“去找人學?”
“不,那是普通人的思路。我可以通過拍攝你起鍋燒油的畫面,再拍攝一些大廚做菜的手部畫面以及飯菜出爐的場面,最后通過剪輯,就表達出了:
“你通過精湛的手藝,做出了一頓非常豐盛的菜肴,你是一位出色的廚師。”
陳歸彥驚訝道:“這豈不是障眼法?”
“你可以這么理解。”鄭佩麗淡淡道,“只要經過【導演】的剪輯,邏輯能夠自洽,【畫面】就能在現實中生效。當你把剪輯過的畫面投入對方腦海,對方就會形成相關概念,即使你端出一碗黑暗料理,對方也會吃得津津有味、贊不絕口。”
陳歸彥感到后背發涼:“假如你要控制對方思想,不就輕而易舉?”
鄭佩麗笑了笑:“想啥呢你。【畫面】只能生效一次,還有時間限制。而且,你當剪輯就這么輕松嗎?”
仔細想了想鄭佩麗的話,陳歸彥這才略略放心。他重新拉回之前的話題:“這里和你說的那些失蹤的人,有什么關系嗎?”
鄭佩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前幾天我外出拍攝素材的時候,拍到了房東和他的兒子。當時我沒怎么在意,你剛才這么一說,我忽然想起了這件事。”
黑白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邊緣區灰暗的建筑在世界中勾勒呈現,一座垃圾場在他們面前出現了,由于這個世界的色彩僅有黑白,而且沒有任何聲音,陳歸彥有種在看默片的錯覺。
“你去垃圾場拍攝素材?”
鄭佩麗無言地看了看陳歸彥,她伸手往前方一指,隨即岔開了這個話題:“你看前面。”
場中一處堆滿垃圾袋的角落,有一個人蹲在那里,似乎是在嘔吐,在其旁邊,黑白色的趙宏良站在那里,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陳歸彥彎腰去看那人的臉,一張油膩的肥臉映入眼簾,陳歸彥頓時認出來了。
那是房東的兒子,趙鑫。
因為趙鑫經常對陳憶露出色瞇瞇的表情,陳歸彥早就在心中把他拉入了黑名單。
趙鑫似乎十分難受,張著嘴,不斷做著嘔吐的動作,可是沒有吐出什么東西。他又用手指往喉嚨里扣,嘗試了數次,而趙宏良在一旁說個不停,陳歸彥只見他嘴皮子瘋狂打架,卻不知道內容。
終于,趙鑫吐了出來,陳歸彥只是看了眼嘔吐物,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
那是一團接一團的腫瘤狀物,上面排列著密密麻麻地,蜂窩似的黑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