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歸彥清清嗓子，淡淡地說道：“我們將在惡鬼街展開搜索，但此事與你們無關(guān)，所以在搜索的過程中，還希望你們不要干涉我們，以免起沖突，這是我們雙方都不愿看到的。”

他沒有將話說的太死，以免留不下余地。

陳歸彥三人只是假扮的擺渡者，他們還要在惡鬼街上活動，那么這一層身份就不能掉。

陳歸彥這樣說的目的還是為了避免與這些黑影起沖突，而且，還能暫時穩(wěn)住雙方。

雖然在他的感知中，這些黑影的實力并不弱，他動用記錄或者棋子就能殺死一個黑影。

但是這些黑影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光憑他和阿離是無法應(yīng)對的，他們不是神明，沒有通天的手段。

所以，他們要小心，以免引起沖突，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黑影說：“這個好說，這個好說。那么擺渡人，我們這就說好了，我們可以幫助你們尋人，彼此之間互不干涉。”

他們就這樣達成了合作。

陳歸彥見那些黑影都四散開來，悄悄地松了口氣。

他悄聲和阿離還有荒誕說：“盡早找到離開惡鬼街的出路，這里不能久留，一旦被這些黑影發(fā)現(xiàn)破綻，我們插翅難逃。”

阿離也同樣低聲：

“要不，我們問問那些黑影？”

陳歸彥搖頭：“不行，我們的言行要符合擺渡人的身份，如果我們向他們詢問惡鬼街的出口，他們很有可能會起疑心。”

阿離點點頭：“說得對。那我們先找出路吧。”

他們提著燈籠，在霧中邁開步伐，一點一點向著惡鬼街深處走去。

……

巢穴，一處不知名的水畔。

黑色的水漾著微白的漣漪，晃蕩的水面揉碎細微的光芒，將站在水岸邊的一個黑色人影揉亂。人影的身形在水中碎開，他的目光緩緩從水中收回，慢慢地轉(zhuǎn)身。

“我已經(jīng)察覺到了，那股氣息。”他輕輕地開口，吐出一句話。

這是一個穿著寬大斗篷的人，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半張臉，整個人的神情隱沒在陰影下，只能看見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笑。

在這個人的身后的地上，插著一根長長的桿，桿上懸掛著一盞燈，燈泛著溫暖的亮光，此刻，那盞燈正在搖晃。

“你也感受到了，對么？”那人走上前，伸手將插在地面的桿拔了起來，看著搖晃的燈，說道。

燈再度搖晃了一番，似乎是在回應(yīng)這人的話。

燈罩上，赫然寫著一個“生”字！

這是一位……擺渡人！

“別著急，你一定會見到的，不管對方是什么人，我都會讓你將【長明燈】吞噬，這是我的承諾。”那人微笑著說。

燈不再晃蕩了，似乎是聽到了這人的承諾，柔和的光芒從燈中散發(fā)出來，仿佛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那人的臉龐。

“已經(jīng)這么久了，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長明燈的氣息，我想，這對于你和我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吧。畢竟，我們在這個地方，也待得夠久了，已經(jīng)待煩了，對吧？”

他自言自語說了一大堆話，好像這盞燈有靈魂，能夠聽懂他的話語。

“走吧，我們?nèi)ふ夷潜K長明燈。”

他提著燈，向著黑暗深處走去。

……

與此同時，惡鬼街上，陳歸彥三人陷入了迷茫。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走，似乎都走不出這個惡鬼街，這條街道明明就是一條筆直的直線，只要一直前進，總會走到盡頭。

但這個認知是錯誤的，陳歸彥已經(jīng)計算過距離，光憑剛才他們走出的距離，已經(jīng)是燈塔大廈一座樓層的長度了，但眼下的這個惡鬼街，明顯不正常。

陳歸彥略作思考，隨后說道：“我們可能又遇到鬼打墻了。”

阿離搖搖頭，說：“不對，我們遇到的是空間折縮。”

“空間折縮？”陳歸彥一愣，對這個名詞感到十分陌生，在這個充滿著詭異的世界里卻聽到了一個現(xiàn)代性的名詞，這讓他感覺有點出戲。

阿離解釋了起來：

“空間折縮是一種現(xiàn)象，你可以想象眼前有一張紙，而你站在紙的一角，你想要走到紙的對角，并且花的距離最短，你會選擇怎么做？”

“鏈接兩點，然后走直線。”荒誕回答道。

阿離點點頭，說：“沒錯，這是正常的思路。但空間折縮不同，你找到一個折縮點，和對角方位相連接，連接完成后，你一步跨出，就能在最短距離，最短時間內(nèi)走到對角。”

“可是，空間折縮不是縮短距離嗎？我們目前經(jīng)歷的，不應(yīng)該是空間延長什么的？不然我們怎么一直走不完惡鬼街？”陳歸彥提問。

阿離笑了笑，說道：“你們看一下周圍的建筑布局。”

由于大霧的籠罩，陳歸彥很少注意到周圍的店鋪分布，這些店鋪外多多少少都有黑影走動，陳歸彥并沒有將多少注意力投到這些上面。

直到阿離提醒，陳歸彥這才觀察了起來。

惡鬼街上的店鋪在霧氣中隱隱約約地顯現(xiàn)，陳歸彥觀察過后，猛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服裝鋪，它的建筑風(fēng)格和之前陳歸彥躲藏的服裝鋪極其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是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服裝鋪旁的長桿上，還懸掛著一個紅燈籠，而之前的服裝鋪旁的紅燈籠已經(jīng)在陳歸彥的手上。

“跟著我。”阿離接過了陳歸彥手中的燈，說了一聲。

他們沒有前進，而是向后倒退，退了不知多少距離，阿離舉燈一照。

之前他們躲藏的服裝鋪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那個空了的長桿顯示著，旁邊的服裝鋪是陳歸彥他們之前的躲藏之處。

“這……”陳歸彥驚愕了。

阿離說：“由于整條惡鬼街的建筑風(fēng)格都極其相似，當我們走到一處時，就會覺得之前見過，隨后產(chǎn)生鬼打墻的錯覺，實際上并不是。這里的空間被人折縮過，我們一直在起點和終點之間循環(huán)。”

這聽上去像另一種意義的鬼打墻，但鬼打墻最終是有出路的，可這個空間折縮，似乎無論怎么走，都沒有出路。

陳歸彥可以理解為，他們一直在兩點之間折返。

“沒有出路，起點就是終點，終點也是起點。如果沒有別的辦法，光靠走的，我們無法走出這里。”阿離最后緩緩地說道。

陳歸彥沉默了，腦海中迅速思考起了辦法，惡鬼街上大霧彌漫，視線也受到了極大的阻礙，他們雖然能接著擺渡人的名義在這里活動，可也不能久留。

久留也會引起黑影的懷疑。

該怎么辦？

這時，不遠處的黑影傳來了一聲驚呼：

“擺渡人！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幫你留意線索，你不對我們出手，你為什么要破壞約定？！”

隨即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在霧氣中傳得很遠很遠。

陳歸彥三人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

他們一直在尋找出路，那些黑影怎么能憑空污蔑呢？

等等，不對！

陳歸彥預(yù)感不妙，剛準備開口，這時，不遠處的霧氣里綻放出一道強盛的光芒，其刺眼程度，不亞于一場日出。

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地他們同時擋住了眼睛，陳歸彥感覺有股強風(fēng)從街道的遠處猛然吹來，吹在他們身上。

嗖——

直到眼睛能夠適應(yīng)這陣光芒，陳歸彥這才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寬大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光芒中面對著他們。那人戴著一頂黑色兜帽，兜帽蓋住了他的臉，無法看清面容，而那個人的右手持著一根長桿，長桿上懸掛著一盞燈。

光芒，正是從那盞燈里散發(fā)的。

陳歸彥心說不好，冒牌貨遇上正主了。

他可以看見，那盞燈上清晰地寫著“生”之一字，不用猜也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就是黑影口中所說的擺渡人。

陳歸彥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那些黑影如此敬畏擺渡人了。

擺渡人身上所爆發(fā)的強烈氣勢，壓迫地他們幾乎喘不過氣，沒人知道這個擺渡人是怎么出現(xiàn)的，他們只知道，這個擺渡人出現(xiàn)的時候，事情就向著不好的方向發(fā)展了。

“擺渡人……”一旁的阿離低聲說。

“荒誕，回來，這人不是你能應(yīng)對的。”陳歸彥低聲說。

荒誕點點頭，身形緩緩地消失了，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并不打算摻和這件事。

擺渡人站在那里，光華籠罩，氣勢磅礴，那些黑影根本不敢接近這片光芒，只能顫顫巍巍地縮在遠處。

擺渡人的另一只手中，提著一個黑影，那道黑影奄奄一息，擺渡人只是將黑影隨意地甩開，那道黑影便落在光芒中如火一般焚燒成灰。

“我聽說……這里出現(xiàn)了擺渡人，所以我就來看看。我原以為是我的新同事，想不到，竟然是你們?nèi)齻€活生生的人類，”那人淡淡地開口，語氣里有種看淡生死的超脫感，“哦，不對，現(xiàn)在是兩個。”

陳歸彥上前一步，擋在阿離身前，說道：“你是誰？”

“名字早忘了，稱呼我為擺渡人就好，”擺渡人笑了，“我擺渡的第一個對象，就是我自己，所以，名字已隨著自己往生了，不必在意。”

陳歸彥沒聽懂，既然你往生了，那站在這里的是什么？鬼嗎？

“你想做什么？”陳歸彥再問。

“朋友，你們不在我的擺渡名單里，因此我們相遇了就是緣分，我們還可以有聊天的余地，”擺渡人說，“你們不必拘謹，方便和我說說你們叫什么么？”

擺渡人的話一直是淡淡地，嘴上說著相遇是緣，但他話里似乎并無多大驚喜。

陳歸彥想了想，說：“我叫陳歸彥，她叫阿離。”

“你們好。”擺渡人禮貌地說。

陳歸彥戒備著：“你是巢穴中的擺渡人，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里？我們并無恩怨。”

“是啊，我們并無恩怨，所以我要做的事情也與你們無關(guān)。”擺渡人說。

“既然如此，麻煩借過一下，我們還有事，至于聊天，你都說了相遇是緣，那我們有緣再聊。”阿離說。

擺渡人搖了搖頭：“你們這樣拒絕人，真的很讓人傷心。雖然我要做的事情與你們無關(guān)，但卻又和你們有一點關(guān)系，你們手上的那盞燈籠，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長明燈？！

陳歸彥心中的猜測成了真。

先前擺渡人出現(xiàn)的時候，他心中隱隱有了預(yù)感，覺得擺渡人可能是沖著他們手上的燈來的，現(xiàn)在擺渡人把目的說出來了，正好也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想。

長明燈，大有來歷……就連擺渡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擺渡人想要長明燈，可是，長明燈是他們探索巢穴的依仗啊。

沒有長明燈的光芒，他們在巢穴中無異于慢性死亡，失去方向感的滋味陳歸彥又不是沒有體會過。

擺渡人一上來，就把目光瞄準了長明燈，陳歸彥會給嗎？

“不行。”陳歸彥直接拒絕了。

給出長明燈，就等于自殺。

擺渡人的語氣依舊平淡，并沒有因為陳歸彥的拒絕而泛起波瀾：“不再考慮考慮？”

陳歸彥搖搖頭，說：“我已經(jīng)給過你答復(fù)了，不會改變。”

擺渡人輕輕地笑了：“我知道你們的顧慮，你們是人類，長明燈在巢穴中能讓你們保持方向感，一旦失去，將會迷失。這樣吧，你們給我長明燈，我拿另一件可以讓你們維持方向感的物品做替代，如何？”

擺渡人開出的條件很誘人，這保證了他們在巢穴中能夠活動，但是……

“很抱歉，我依然拒絕。”陳歸彥說。

長明燈的作用絕不僅僅是保持方向感這么簡單，它一定還有別的用處，陳歸彥有預(yù)感，一旦他輕易地將長明燈交給了擺渡人，他會后悔。

所以，他選擇了拒絕。

大不了，和擺渡人開戰(zhàn)。陳歸彥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棋子、記錄等等能力悄然運轉(zhuǎn)，一旦擺渡人選擇開戰(zhàn)，他就能直接進行應(yīng)對。

氣氛緊張了起來，陳歸彥悄然給阿離比了個手勢，讓她做好戰(zhàn)斗準備。

但是，擺渡人卻再度笑了起來：“好啊，你們有拒絕的權(quán)利。我并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