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聲傳入陳歸彥的耳朵，陳歸彥皺起眉頭，這些私語用的都是他們能聽懂的語言，這些黑影，居然是人嗎？

一直以來，陳歸彥認為詭異都是沒有靈智的生物，當他聽到這些黑影發出了人類的語言時，有些震驚。

街上，霧氣越來越濃郁。

霧氣中，來回走動的黑影也在逐漸增多，這些黑影看不清面容，只有黑漆漆一團，哪怕是在紅光的照耀下，也只能看見一團黑色的影子。

就好像，他們根本不存在外形，只有一團黑。

這些黑影在街上晃蕩，像是在逛街一樣。

“怎么辦？我們要不要試著沖出去？”阿離悄聲說。

“暫時不用，我們先靜觀其變。”陳歸彥說。

霧氣彌漫，而且街上黑影眾多，沖出去顯然是不理智的。哪怕阿離作為侵蝕逆流的【魔術師】，一個響指打出來的威力陳歸彥也是領略過，但他還是心中沒底。

而且，他們還在巢穴中。

他們躲藏在一家服裝店的更衣室里，這家服裝店售賣的全是喪服與壽衣，不多時，陳歸彥就看到幾個黑影走進這家鋪子，在店內吆喝了起來：

“老板，最近天冷了，可有什么新衣服賣嗎?”

陳歸彥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老板？老板你在嗎？”

“老板是不是還沒上班？”旁邊有個聲音說道。

“霧都泛起來了，老板還不上班？這不可能吧，老板？老板？”

“要不，我們在店里找找？”

陳歸彥朝阿離比了個手勢，示意阿離隨時準備戰斗。

“誒，更衣室那里有光，老板是不是躲在那里？”有個聲音說道。

“來了。”陳歸彥手邊泛起了點點光芒，【棋子】已經準備就緒，只要有人掀開更衣室的簾子，陳歸彥就會將他做成棋子然后毫不猶豫地捏爆。

阿離也做好了戰斗準備。

“等等，我們或許還有別的辦法。”這時，一旁的高商忽然開口說道。

“什么辦法？”陳歸彥問。

“這家店的老板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根據之前黑影說的話，我覺得其他店鋪在霧氣泛起之后都會有人經營，而這家店的老板遲遲沒有現身，或許已經不在了。”高商說。

陳歸彥立刻理解了高商話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假扮這家店的老板？可是我們是活人，那些是黑影，一眼就能看破彼此的身份啊。”

高商搖搖頭，低聲說：“要是在平時，要實現這點是不可能的，但我們有這根蠟燭，這根蠟燭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模糊身形。”

“模糊身形？”

“沒錯，只要你持有這根蠟燭，在別人看來，你的身形就是模糊的，除非你我之間的距離非常接近，就像之前我們在暗室中那樣，這個功能就會減弱，如果站在不遠處，你的身形就會自動模糊，別人無法看清。”

“原來如此。”陳歸彥明白了。

“歸彥，他們來了，你拿著蠟燭去面對那些黑影。”高商說。

陳歸彥一愣：“什么？我？”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高商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我的【越位】狀態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險，而且蠟燭必須由一個人拿著，三個人同時出現在那些黑影面前顯然不正常，不可能存在三個店主。”

高商看了眼衛離，說：“我和這位衛離姑娘交情不深，所以能托付的只有你了，你離開后我和衛離姑娘就留在原地，我們會短暫失去方向感，你應付完那些黑影就立刻回……”

高商的話還沒說完，陳歸彥驟然警覺，他拿過了高商手中的蠟燭，隨后猛地起身。

腳步聲已經很近了，已經不容許高商把話都說完了。

陳歸彥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隨后拉開簾走了出去。

燭光亮了起來，在他不遠處，一個黑影站定了腳步，看著突然從更衣室出來的陳歸彥，黑影輕“咦”了一聲。

“誒，你是……”

見到黑影如此語氣，陳歸彥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是店主。”

“店主？你拿著一支蠟燭做什么？還有，我怎么看不清你？你好模糊啊……”

看來蠟燭是有效的，陳歸彥這下放心了下來。

“咳咳，你就別管這些了，有事？”陳歸彥連忙轉移了話題。

“哦，我來買點衣服，天冷了沒衣服穿，我之前在店里叫你，你半天不應，我還以為你不在呢，看到更衣室這邊有光，我就過來看看……”

黑影頓了頓，又說到：“店主，你的嗓子是怎么了？上一回我來你這里買衣服的時候，你不是這個聲音啊，感覺……你變年輕了。”

陳歸彥心臟狂跳，腦海中迅速編織起借口來：“那是因為，咳咳，我最近吃了點藥，可能聲音聽起來有些怪。好了，不說這個了，你要買什么衣服？”

“藥？我們這種存在，還需要吃藥嗎？”

陳歸彥深吸一口氣，他都忘了對方的身份是疑似詭異，詭異怎么會與生病這種事情沾邊呢？陳歸彥說道：“這個藥，不是人類的藥。你別再打聽什么了，我這里做的是生意，不是情報站。”

黑影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多嘴，說到：“哦……老板，我想買件壽衣，天冷了，你給我推薦幾個？”

黑影說著，往店里去走去，陳歸彥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黑影后面，店中還有兩個黑影站著，見到前往更衣室的黑影出來，身后跟著一個點著燭光的模糊身影，其中一個黑影開口了：

“老板，你點著蠟燭，就不怕‘諦聽’嗎？”

諦聽？

陳歸彥注意到了這個詞，想了想，決定從側面探聽諦聽的消息：“你覺得，諦聽會被我這點微弱燭光吸引過來嗎？”

他沒有直截了當詢問諦聽的信息，怕被黑影看出破綻，而是以一種不在意的語氣說出這句話，顯得他是知道諦聽信息的。

黑影說：“霧氣出現后，諦聽就會在霧中巡視，一旦被諦聽發現光源，哪怕再微弱，都會被發現的。店主，你可得小心點啊，如果你把諦聽招惹來了，我們都會沒命的。”

另一個黑影也附和道：

“是啊，店主，你可別抱著這個僥幸心理，趕緊將這蠟燭熄滅了吧，招惹來諦聽，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陳歸彥淡淡說：“這不還沒來么？你們怕的話，可以走。”

前往更衣室的黑影似乎有些急了：“誒，先別走，我還沒買到衣服呢，不然等到下一次開市，我就凍死了。”

說著，黑影沖到那些壽衣中，開始挑選起來，陳歸彥冷眼旁邊，直到黑影說：

“老板，這件衣服多少錢？”

黑影挑出了一件青色的壽衣，提在手中給陳歸彥看，陳歸彥有點頭大，他并不知道壽衣的價格，也不知道巢穴里的物價信息，他甚至連巢穴中交易的貨幣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決定先試探一番：

“價格好商量，你打算買什么價位的衣服？”

“三百左右吧，我的紙錢也只有這么多。”黑影很順利地就給陳歸彥提供了信息。

三百左右的壽衣，這里流通的貨幣是紙錢，一下子接收到這兩個信息，陳歸彥報價的底氣就有了：

“這件五百，可能超出你的預算了，你換一件吧。”

另一個黑影說：

“老板，這件壽衣這么丑賣五百？我覺得三百都算高的了，要不你就三百賣了吧？你點著這站蠟燭我也瘆得慌，一旦諦聽來了鬧出了人命，可就沒命收錢了。”

幫忙砍價的。陳歸彥在心中說。對于這種人，他選擇不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這群黑影趕出服裝鋪，價格給低了的話這些黑影可能要去試衣，一旦試衣，高商和阿離就會暴露。

所以，陳歸彥選擇抬高價格，把這些黑影逼走，這些黑影自己也說了，有諦聽在霧中巡視，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威脅。

高價格加上諦聽的威脅，陳歸彥只希望這些黑影識相點，趕緊走。

可是那個黑影卻放下了手中的壽衣，再次挑選了起來，他又看上了一件深黑色的壽衣，舉起來展示給陳歸彥看。

“老板，那這件呢？”

陳歸彥有些頭疼，看來這個黑影不買下一件壽衣來他是不會罷休的了，那陳歸彥只好轉變策略，他看出來這個挑選衣服的黑影是這幾個黑影的中心人物，只要這個黑影走了，其他黑影也會跟著走。

“二百五，這件款式不錯，穿出來會很顯氣質。”陳歸彥隨口說道。

很顯氣質是他瞎編的，話怎么好聽就怎么說，反正這些黑影都長一個樣，氣質什么的也看不出來，如果這些黑影之間存在婚姻關系，那他們會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妻子呢……

不對不對，我怎么會想這些東西？

正當陳歸彥不著邊際地想著的時候，黑影卻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二百五？真是一個吉利的數字，好好好！這件壽衣我就買了，老板，我能去試試衣服么？我怕尺碼過大。”

提到試衣，陳歸彥驟然警覺，他迅速地編出了一個借口：“試衣的話你就在這里試吧，試衣間壞了，我之前在修，沒有修好，還是暫時不要進去為好。”

“試衣間壞了？好吧。”黑影嘆了口氣，說。

他隨后換上了那件黑色的壽衣，整個過程陳歸彥都沒見他脫下過什么衣服，就直接將黑色壽衣套在了身上。

明明直接穿就好了，還去什么試衣間……

黑色壽衣在黑影身上完美地融為了一體，若不是壽衣上還有些花紋，陳歸彥真覺得黑影穿上衣服后沒什么變化。

黑影似乎很滿意衣服的質量，連連點頭，隨后說道：“老板，結賬！”

陳歸彥將腳邊的一個凳子踢到黑影面前，說：“把錢放在凳子上就行。”

他和黑影們依舊保持著距離，他擔心蠟燭的效果消失，因此黑影提出結賬的時候也沒有靠近。

“這是什么新型付款方式嗎？”黑影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三張紙錢，放在了凳子上。在陳歸彥的注視下，黑影后退幾步，這時，他旁邊的另一個黑影拉了拉黑影的手臂。

“有動靜，好像是諦聽來了。”

服裝鋪突然陷入了寂靜，沒有一個人出聲，陳歸彥忽然聽到遠處的街道隱隱傳來了咆哮聲，那咆哮由遠及近，似乎正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趕來。

其中一個黑影急聲：“老板，快把你手上的蠟燭熄滅了！諦聽可能已經注意到我們了！”

“快走！趁諦聽還沒來之前！”買完壽衣的黑影說。

那些黑影立刻離開了服裝鋪，甚至沒和陳歸彥道別。陳歸彥看著這些黑影急匆匆地離開，舉著蠟燭返回更衣室，燭光照亮了高商和阿離的臉，兩人見是陳歸彥，都松了口氣。

“那些黑影走了，但是似乎來了個更加麻煩的存在……”

陳歸彥簡略地將諦聽的情況和兩人交代了一遍，聽完后，高商沉吟片刻，說道：“歸彥，我們先試試能不能把蠟燭熄滅，如果可以的話，等諦聽走后再重新點亮。”

陳歸彥略微驚訝：“這支蠟燭不能熄滅嗎？”

高商有些猶豫：“我不確定能否熄滅，之前我在巢穴拿到這支蠟燭的時候，發現無論怎樣都無法將它熄滅，這支蠟燭雖然有很多作用，但燭光無法熄滅，某種意義上也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恍惚間，陳歸彥覺得握在手中的就是理想鄉的蠟燭，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隨即他將注意力轉移到這根蠟燭上。

“不能熄滅么……”他單手虛握。

光芒在他手里凝聚，他緩緩一推，光芒在他手里被推出，但是燭光紋絲不動，依舊亮著。

陳歸彥沒有用常規方法熄滅蠟燭，他知道是沒用的，但令他驚訝的是，動用了模擬者的力量，這個燭光也是沒有熄滅。

“阿離，你試試？”

阿離嘗試了一番，依舊以失敗告終。

“這支蠟燭……”陳歸彥想到了理想鄉中的蠟燭。

正在這時，一陣沉悶的咆哮聲，從服裝鋪外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