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巷的逼仄小道里。

換了一套便服的王啟走在地上，孫梨行走于房頂，紅隼盤旋半空。

兩人一鳥，一條線。

更遠處，還有零星五六只麻雀盤旋。

原本王啟有足足二十多只雀鳥大軍的，潛心修行的一個多月里少了幾只，但也就是最近幾天的功夫，數量銳減。

也不知是天寒凍死了，還是被什么人打走了。

王啟盤算著，老是放養也不是個辦法。

畢竟不是鳥鳥都是紅隼，機智聰明，能自己養活自己還不用讓他擔心。

或許等日后自己有錢了，也要買個小院子，專門養一些鷹隼之類的猛禽為自己差遣。

一個院子要多少錢？

正玉街的院子最小也要一百兩，以自己現在的收入十年都買不起一套。

下水巷的院子倒是便宜，十幾兩銀子就能買個不錯的。

但世上的東西，便宜總有它便宜的道理。

十幾兩銀子買回來的院子，有圍墻和沒圍墻沒什么差別。

自己養的鷹隼猛禽，怕是要成為旁人的禽肉場。

得賺錢啊……

“馬上就要入冬了，有不少種類的蛇妖都會進入冬眠。”

孫梨走在房頂，一邊掃視一邊開口，“這剩下的十幾天里，蛇妖會大肆的出沒，填飽肚子以確保自己能夠度過冬天?！?

“換言之，這些時日會是我們賺錢的絕佳時機?！?

王啟詢問，“那孫捕頭走在房頂，是因為蛇妖常行走于地面，而不善爬墻？”

孫梨搖頭否認，“怎么可能，你千萬別小瞧了妖魔。”

“它們雖然會保留部分野獸的習性，但也有更多超乎常理的地方?！?

“不對不對，準確的說……是野獸們保留了妖魔的習性，并且放大了這部分缺點才是?！?

“我之所以走在房頂，自然是因為樹大招風嘍?！?

“以身為餌？”王啟驚嘆。

孫梨點頭，“唯有露出破綻，才能引誘妖魔上鉤，方能高效的斬妖除魔，還黑河縣一片朗朗天空！”

“孫捕頭大義！”

王啟嘆服。

看來這孫梨確實已經到了要錢不要命的地步。

也難怪，

誰背上將近七百兩的債務，也會拼命。

一個捕頭月俸一兩，加上掛靠和一些見不得人的灰色收入，撐死了五六兩。

一年算下來六七十兩白銀，這筆債光是本金就要還十年。

而生逢如此世道，想要活到一個十年還真得聽天由命，尤其是孫梨還是快班的捕頭，危險性更高。

半空中，

紅隼驟然鳴啼一聲，隨即身形懸停半空，鳥啄對準東側。

“走！”

孫梨一個箭步就朝著目標方向殺去。

王啟也不甘示弱，率領周遭數只麻雀也如利箭般飛去。

“九錢，哪里走！”

王啟只聽到一聲嬌喝，緊接著就是一陣乒鈴咣當的出劍聲，土胚墻一聲而倒，激起陣陣塵埃。

等他趕到的時候，一條細長的青皮蛇妖已經身首異處了。

“忘記跟你講了，咱們兩個合作，三七開。”

“誰殺的妖，誰拿七成！”

“沒問題！”王啟爽利的點頭。

這場合作，單從目前來看自己純粹血賺。

三成的分成，更像是租借紅隼的費用。

說罷，

孫梨一劍將蛇妖三七斬開，將一小段丟給王啟。

自信說道，“不用稱，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這一段，三百文上下，誤差不超三十文。”

王啟掂了掂分量，尋常妖魔肉一百文一斤，最近蛇禍泛濫，所以蛇妖肉便宜些，九十文一斤。

自己手上得有三斤重。

就跟著這位月供仙子跑兩步，便有三百文到手。

這賺錢可真是輕松。

“三百文就滿足了？”孫梨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言語中帶著鄙夷。

“真沒出息?！?

“今天可是來賺大貨的！”

“什么大貨？”王啟追問。

“口吐人言的蛇妖?！睂O梨講道。

“是武氏食鋪那件案子的蛇妖？”王啟驚詫，他今日剛聽縣太爺審的這個案子。

“你知道？”這次換孫梨驚訝了，“有沒有什么細節？”

王啟懊悔，當時上班的時候只顧著打瞌睡、摸魚了還真沒記住有什么細節。

早知道不摸魚了！

他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下班后周福等人孜孜不倦談論的八卦。

“那蛇妖能將那對奸夫淫婦，還有武氏夫婦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復述下來?！?

“聽那奸夫說，這蛇妖還想聽他們講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日后還會回來繼續聽，這才只吃了死掉的武掌柜，沒殺他們兩個……但縣令老爺覺得太荒唐，是在信口雌黃，藐視縣官，當即就判了斬立決。”

孫梨聽后，若有所思。

“沒準真可以試一試。”

“我知道那蛇妖大致的冬眠巢穴在哪，咱們兩個就在那附近找間屋子吵架?！睂O梨提議。

“一路走一路吵，免得那蛇妖生疑。”

王啟補充道。

“好！”

兩人就這么一拍即合。

腳步開始放緩。

一瞬間，孫梨的雙眼上就蒙上了霧氣，喊道，“你個喪良心的，竟然想把我賣到青樓換錢去賭！”

王啟看的目瞪口呆。

這演技！

要不是事先知會過，他都以為自己真是賭鬼。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嗎。

他清了清嗓子，想象著擺出三分涼薄三分漫不經心和三分氣惱…后面忘了。

開口道，“你跟著我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如去青樓里過個舒坦日子！”

“萬一被哪個老爺看上做了小妾，那更是一步登天了……”

孫梨聞言，也是瞳孔地震。

隨即擼起袖子，開始火力全開……

然后王啟就發現，吵架也是個既費腦子，又費力氣的活兒。

甚至比他練功都還要累。

會人言的蛇妖來沒來王啟不知道，反正下水巷好多吃瓜群眾已經坐在墻頭上了。

“這是哪家的仙女啊?！?

“那大哥哥也俊俏，像是狀元郎！”

“二郎，你可不能看他漂亮就學他……”

“兩個人過日子，有什么解不開啊。你打算賣個什么價錢？”

眾人開始惋惜的開解，還有起哄的。

兩人頂著來自周遭的吐沫星子，走到了孫梨提前摸排好的蛇妖的大致藏身地。

隨后輕車熟路的找到一間死人屋走了進去。

爭吵聲不停……

不知哪一刻，頭頂的紅隼發出一聲低鳴。

院中原本疲倦的兩人瞬間打起了精神。

王啟刻意壓低了音量，而孫梨也心領神會。

這是希望蛇妖能夠靠近……

紅隼的鳴叫開始轉變為懸停，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紅箭頭，精準的指出蛇妖的位置。

……

一墻之隔。

青斑黑皮的蛇妖靠著墻根，不斷的挪動著身軀。

它聽著院里傳來的勁爆聲音，心中萬分欣喜。

它覺得，通過這些人族之間的爭吵，能夠讓它更快的了解人性。

這樣它日后就能更好的對付人族武者。

甚至學以致用，統領那些靈智未開的妖族！

然后蛻變！

蛻變成大蟒！蛻變成大蛟！

讓那些以血脈為尊的大妖瞠目結舌。

它雄心壯志，心潮澎湃……

只是那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小，讓它開始有些焦躁。

迫不得已，不斷的靠近再靠近，希望聽的真切。

它抬起頭，

想要透過墻邊看清楚院內的真相。

可眼前，

只有一道劍光凌然而至。

卑鄙的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