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此時的心情很糟糕。

他依舊沒有睡，即使黑暗中的呼喚聲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

屋內(nèi)黑漆漆的一片，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厚重的簾門緊緊拉攏著。

擺放物件的輪廓在黑暗中隱約可見，宛如沉睡的巨獸，靜靜地蟄伏在各自的角落。

但在盧修斯的“視線”當(dāng)中，一片通明。

無數(shù)金黃的光點，從不知何處飄來，猶如螢火蟲般圍繞著他，散發(fā)出微弱的熒光來。

這就是香火之力，其中包含了這片草原上討生活的人們各種訴求，而作為被供奉的對象，回應(yīng)信徒的訴求是盧修斯應(yīng)盡的職責(zé)。

否則...

好吧，也不會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這些金色的光點只會在晚上你快休息的時候，悄摸摸地從不知道什么地方溜出來，然后圍繞著你打轉(zhuǎn)，企圖獲得你的關(guān)注與理睬。

實在不理睬的話，它們在轉(zhuǎn)了幾圈后，就會識相地回去，不再打擾你休息。

只不過，離去的背影有些可憐。

“好吧好吧，誰叫我這人最為心善，見不得受苦。”盧修斯低聲嘟囊了幾句。

然后，伸手去觸碰這些光點。

各種紛雜的畫面與聲音便涌進(jìn)了他的“視線”當(dāng)中。

盧修斯開始處理起今天的工作了。

“讓我看看，你是來還愿的，略過。”

“這個草原上最常見的疾病都治不好，你們部落里的薩滿太沒有實力了，什么收費太貴了，好吧，這確實是個問題。”

“還有信奉我的風(fēng)暴先知？該死的！是誰帶你入門的，書封面第一句話就是不要盲目崇拜那些所謂的祂，自學(xué)成才，好吧，你是人才。”

“被退婚的部落首領(lǐng)的兒子？來我這祈求力量，好熟悉的劇情，但這不歸我管。”

......

他嘴里不停說著，一個個金黃色的光點以飛快的速度消散開來。

屬于盧修斯職權(quán)范圍的，關(guān)于治病或者健康方面的，他會告訴祈求的信徒，在草原的什么位置上有什么草藥，以及該如何煎服。

不屬于職權(quán)范圍的，則會視情況給出意見和建議。

來祈求平安喜樂的，盧修斯只能從內(nèi)心深處給出最為誠摯的祝福，拿起桑木樹枝在其身上拍拍，將所有的霉氣和不幸都給“驅(qū)散”掉，這是他家鄉(xiāng)的習(xí)俗。

盧修斯清楚地知道這些金色的光點，在最后都會變成黑色，帶著無意識的惡向他這里涌來，給他帶來些許的困擾。

但這并不妨礙此時的美好，這些人們和他一樣都在努力地活著。

“時間到了，到了我們約定好的時間了，快踐行我們之間神圣的契約。”莫名的聲音出現(xiàn)在了他的耳邊。

“等等，我今天已經(jīng)很累了。”盧修斯淡淡回應(yīng)。

這就是第五個異常——在他耳畔低語的血紅聲音。

總是緊隨在從黑暗中傳來的呼喚聲之后，也是他為什么心情糟糕的原因。

“等等？”莫名聲音念叨。

緊接著，這個聲音變得更加急切，不斷催促著他，“快點入睡，快點入睡！要是你敢違背我們之間那神圣的契約，我絕對不會把那件東西交給你，你休想得到它！”

言語之中透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急切與威脅。

“剛還嘲笑完那個信奉我的風(fēng)暴先知，轉(zhuǎn)眼間飛出去的回旋鏢又打了回來。”盧修斯自嘲地笑了笑。

正如每個正常的風(fēng)暴先知都熟知的‘人們常犯兩個錯誤，一是否認(rèn)天堂之路的存在，二是盲目崇拜那些所謂的祂......’一樣。

每個經(jīng)過培訓(xùn)上崗的調(diào)查員都知道這樣一句話，‘不要與莫名的存在做交易，你永遠(yuǎn)不知道你的靈魂將會賣往何方，到時死亡都會是奢求......’

“看來，我也是一個差生。”他喃喃幾聲。

隨后莊重地對莫名聲音開口道，“我不會違背我們之間的契約的，希望你也不要違背。”

盧修斯躺在了床上，閉眼。

然后，入睡。

......

......

......

盧修斯睜開了眼。

他很清晰地認(rèn)知到自己在“做夢”，但怎么也清醒不了。

這種感覺很是奇特。

入眼全是一片無盡的血色，屁股下的黃銅王座顯得格外冰冷，還有些硌人。

坐的不太舒服，這是他的第一感受。

目光所及的前方，矗立著一座宏偉壯麗的大門。

大門之上，精心雕刻著各種引人入勝的史詩傳說，細(xì)膩而生動的浮雕。

——英勇的戰(zhàn)士們身披鎧甲，手持長劍，正沖鋒陷陣于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之上，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無畏與堅定，每一個動作都彰顯著戰(zhàn)斗的勇氣與榮譽。

只不過現(xiàn)在，這座宏偉壯麗的大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

搖搖欲墜，不斷發(fā)出轟隆的巨響，仿佛隨時都會轟然倒塌。

上面的浮雕向下掉落碎片，轉(zhuǎn)眼間就變得破損不堪。

外面有不少人在踹門，而且力度不輕，門很快就要倒塌了，盧修斯做出了判斷。

“該死的！該死的！你們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對待我的榮譽之門！這是我用勇氣與榮耀鑄就的豐碑......””莫名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如同雷鳴般吼叫，充滿了無盡的憤怒與不甘。

“這群可惡的螻蟻，怎么敢如此踐踏我的榮耀！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莫名聲音吼叫，滿是決絕與殺意。

然后扭過頭來，對著坐在黃銅王座上的盧修斯說，“去吧，我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送它們?nèi)ヒ娝劳鲋鳎ホ`行我們之間神圣的契約。”

隨著話語的落下，一把散發(fā)著幽幽血紅光芒的長槍，從虛空之中驟然降臨，穩(wěn)穩(wěn)地懸浮在他的身前。

它靜靜地等待著，就像是一位忠誠的騎士，等待著黃銅王座上那位尊貴客人的召喚。

盧修斯凝視著眼前這柄血紅長槍，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那冰冷的槍柄的剎那，無窮無盡的殺戮意志涌入腦海，企圖將其腐化吞噬。

無數(shù)畫面快速閃爍，那是敵人的哀嚎、血液的飛濺、生命的消逝……

這讓他的雙眼微紅，但也僅此而已。

“還是熟悉的手感。”盧修斯耍了一個槍花，從王座上起身，慢慢走了下來。

“還要喊口號嗎？”他立在大門前，向莫名的聲音詢問。

“要的，我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這是榮譽之戰(zhàn)，那個沉淪在殺戮當(dāng)中的蠢貨永遠(yuǎn)不會明白這一點，祂就是個蠢貨，丟棄了最為寶貴的榮譽與勇氣......”莫名聲音回答，喋喋不休地謾罵著。

盧修斯沒去管這些，這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場交易。

他幫這個莫名存在，完成契約后，莫名存在將東西給他。

就這么簡單。

盧修斯微微活動一下筋骨，扭動手腕。

隨著一陣低沉而緩慢的吱嘎聲，大門緩緩打開。

門外是無窮無盡的血紅色惡魔，它們咆哮著、嘶吼著，如同一片沸騰的血海。

充滿了無盡的殺戮與毀滅的氣息。

看著宮殿內(nèi)的敵人，它們先是呆愣了片刻，然后不約而同地咆哮起來：

“為了黃銅王座！血祭血神！顱獻(xiàn)顱座！”

血紅色惡魔們向?qū)m殿前那渺小的人影發(fā)起了沖鋒，它們渴望著在那個手持長槍、孤身挺立的人的臉上，捕捉到一絲恐懼、一絲動搖，那將是它們征服與勝利的最好證明。

但很快，如驚雷一般的怒吼壓過了它們的聲音。

“為了黃銅王座！強敵當(dāng)前！無畏無懼！一切榮譽盡歸于吾身！”

盧修斯手中的血色長槍飛射出去，他緊隨其后。